直视着秋月的眼睛,华南收敛了开玩笑的神色,正色道:“师姐,可是如今李慕舸手上已经有两卷《息缘剑法》了。”
听到这一句话时,秋月那装作若无其事的神色中才出现了些许波动。渐渐皱起眉头,秋月看向华南,听她继续说道:“斯若愚为了让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登上掌门之位,竟连剑册都给了李慕舸。”
“这下好了,一门倒向李慕舸,其他三门病的病,昏的昏,根本无力与李慕舸相抗衡。”
望了望外头泛起青黑的天色,华南沉吟道:“师姐,你若再不回来,这江湖恐怕真的要变天了。”
听到这里,秋月的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息缘剑法》为当世之神剑法,天下无双,至精至灵,可将剑者之长发挥至极,也可将剑者之弊补于无形。
甚至还有传言道,《息缘剑法》可活死人,肉白骨。
正因为剑法有惊世奇效,所以那五卷剑册,决不可落入阴毒暴戾之人手中。
闻言,秋月停下了脚步,她抱起手臂来,长吁了一口气,才缓缓回道:“六大门尚且无能为力,我又如何能凭一己之力与他相抗?”
“还不如装瞎在这儿过好我自己的日子。”
秋月的口吻越是平淡,华南眼中不平就越是压抑不住。曾经的七侠之首,惊才绝艳,一把霜刃试尽秽念奸心。如今却因李慕舸而封剑多年,窝在边陲小镇,过着庸碌无能的生活。
一代英才沦落至此,她不信秋月心中没有不甘,不然又为何每年都要去赴素妙源这个剑痴的约。所以,当她从秋月口中听到这句 “不如装瞎,在这儿过好自己的日子”时,她那些替秋月不值的念头一时都化作了满腔的愤怒。
攥紧了手指,华南怒目瞪向秋月,质问道:“师姐,若中都各派都只顾自保,你和阿望在这儿又能安定多久?”
可谁料秋月听了却平静地反问她一句:“那若我拔剑回中都,登台下战帖”
“六大派就当真会站在我身后鼎力相助了么?”
这是什么话?华南眉头直直往上挑,神情也越来越激动了起来。就算六大派不愿出头,可秋月还有她和小泉啊!当日秋月因为悔婚于青临门被逐出师门时,自己和小泉只能咬牙旁观,可如今他们已不是当年的无能之辈,只要秋月愿意回来,她们必定能帮秋月在中都博得一席之地!
于是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和门外的小泉,急声反驳道:“师姐,可是你有我,有小泉!”
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况且师姐,师父,对当日将你赶出师门之事也早有悔意!”
“甚至,在试剑大会上也提到了你!”
紫云剑派的试剑大会,并不是寻常的门派考校之会。这会上选的,从来都只有首徒,和掌门继任之人。
师父在试剑大会上提起秋月,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觉得自己当年做的太过决绝,也许是触景伤情,想起了曾经站在台上的首徒秋月。但这最终都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也许在这十年中,师父心里也曾有过继任之人的人选,可是她们其中都无人能出秋月左右。
看着眼中有些波澜的秋月,华南软下声来,像是当年那个亦步亦趋,低头踩着秋月影子的小师妹一样,轻声祈求道:“……师姐,你不能就这样在这儿待一辈子。”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华南的语调中已经带上了哽咽。
她这幅样子,秋月倒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宁愿华南像往日那般,不管人死活只管追问到底,也不想看她像现在这样,还对自己保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华南说的这些话,她听了并不是毫无动容。若是放在从前,那她就是在门前跪上个十日,也一定要重回紫云剑派。
但如今听了,竟也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替从前的自己感到遗憾和可惜,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兴许是十年前的变故将她的志气彻底浇灭了,叫她宁愿一头钻进两眼一抹黑的安生日子中,也不愿意回看曾经自己走了很久的来路。
清了清嗓子,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来,秋月轻轻地喊了一声:“华南。”
“你以为其余五门当真无力与青临门相抗么?”
“他们是无心,不是无力。”
顿了一顿,秋月看向自己掌心中逐渐消退的薄茧:“我也是如此。”
夕阳几乎落到了山后,只留一点余晖投在秋月的眼下。
两人所站的灶房中是一片将无奈挑明后的沉默,可一门之隔的小镇上却正是最有人气儿的时候。小到嫩嫩的青菜下到锅中溅起的热油声,大到拖拽长椅的刺耳嘎吱声,这些既实在又陌生的声音,都是十年前的秋月绝对想象不到的生活。
可现在秋月却觉得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却叫自己安心的不得了。
于是她扭头避过夕阳,释然地对着华南笑道:“阿望在我身边长大,你和小泉也还愿意来见我,这就够了。”
“其余的,都不必替我觉得不值当了。”
说罢,她便解下了挽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