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夙只交代寥寥几句,便即动身与钟林晚一道护送白霁前往长白,再不愿就此多说一句,自她离开,洛渊便每日时时凝视这卷卷轴,沉默不语,林旸心中亦隐隐不安,穆王此人,便连她亦有所耳闻,乃是当朝皇帝所依仗的红人,他生为皇帝长兄,却在夺嫡时自愿辅佐皇帝,于东宫之变时全权谋划领兵,皇帝继位后替他肃清仍有反心的文官武将,又在朝政稳固时主动请缨西缴吐蕃诸部,大获全胜,此后更是主动上交虎符,自愿守在皇城根下,以便皇帝时时监察,彻底杜绝反心,释兵权后他便做了逍遥郡王,年轻时常与各类能人异士游历江湖,寻访名山大川,直至现在亦不时派人去寻些新奇的玩物珍宝。
江湖中也曾传言,这位穆王原是个盗墓藩王,所谓游玩寻访实为定穴探墓,连夺嫡时的所用军备亦是从墓中得来,手握权位后仍不时亲自下墓,也不知究竟想在墓中寻些什么。
九日前她们抵达神都,当夜潜便去了穆王府,然而却未能顺利见到穆王,她们显是小看了府中守备,皇城脚下毕竟兵精将良,守卫森严,两人尚未摸入穆王寝室,便给一位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察觉了气息,不过须臾,整座府中的守卫皆围杀了过来,府中更是配有雷火弩,以火药之势催发弩箭,势力惊人,若趁之不备甚可射杀一名身手不错之人,是早年穆王领兵时军中独备的攻城利器,塞药上箭虽不便利,一旦数箭齐发对面却是插翅难逃。
两人且战且走,借着城中街巷复杂与追兵周旋,然而对方好手太多,实难脱身,两人别无他路下竟又闯入了潇湘阁中,直至意外撞见颜刈楚方才明白自己现在何处,颜刈楚见到两人,竟也不问缘由,私自将两人藏了起来,待第二日清早那些人走了,方才得闲与两人相谈,在得知前因后果后又将两人送来此处院落暂避。
穆王早年为官为将,加之广招异士,府中最是重兵把守,卧虎藏龙,极少有敢擅入穆王府者,如今经此一闹,又未捉住刺客,府中想必更是严加把守,想见穆王难如登天,颜刈楚得知两人目的,言说自己或可帮忙,每年七月二十九日,穆王会广发帖子,邀自己麾下异士有得奇珍异宝者,共同携宝前来,行赏饮酒,一醉方休,届时她会受邀弹奏琴曲,或可趁机将她们带入府中。
林旸正自垂眸回想,耳中忽然听见旁人脚步声,抬眼看去,颜刈楚正自走廊另一头缓步走来,望见她们后亦是一怔,“洛姑娘,林姑娘,怎这时候便起来了,附近有什么动静么?”
洛渊淡淡摇首,“未曾听见动静,醒了便起来走走,惊醒颜姑娘了。”
颜刈楚听清洛渊所言,神情中亦放松下来,语声温和道:“我自来夜间易醒,不怪洛姑娘。”说话间,又向林旸轻轻颔首示意,娴雅守礼,“此处远离皇城王府,幽静偏僻,那些人应是寻不到这里。”
林旸展颜一笑,“确是幽静雅致,只是距潇湘阁甚远,颜姑娘来往可不方便。”
颜刈楚闻言,亦抿唇笑了笑,眼底浮现淡淡怀念,“我得穆王青眼,得到的赏赐便也多了不少,能够买下这处小院,余下的银钱也够日后生活。”
林旸听她此意,似是打算日后便替自己赎身,离开潇湘阁,她不欲妄加评劝,便也未就此事深言,正欲告辞离开,身侧之人忽又开口道:“颜姑娘带我们入穆王府,可会受连带之罪。”
颜刈楚闻言微微怔神,很快便又浅淡地笑起来,“洛姑娘不必担心,俸琴婢女并非我的贴身婢女,被人悄悄替换,我自然不知,时候尚早,我便先回房去了。”
颜刈楚开口告辞,洛渊自不便再多言,三人各自回房,颜刈楚房间正在拐角,面对长廊,临关门时抬眼望见两人背影,目光一瞬寂黯,垂眸关门而入。
三日时候转眼便过,赏宝会当日,颜刈楚应言将两人扮为琴侍,守于身后为她执琴,其身周各有婢女支起幕帘纱帐,层层白纱遮掩,若非近身察看极难看清。
赏宝会在夜间举行,日暮时分各人纷纷抵达,应邀入座,颜刈楚被安排于湖边亭台,暮色之下微风拂动轻纱,帐中美人抚琴,极是应景醉人。
洛渊与林旸分立于颜刈楚身后,身影为纱帐掩盖,卷轴与宋尘所写密信皆被藏于琴下,只待穆王现身便可将东西与他,按南夙所言,穆王应会调动禁军,也只有这般摧枯拉朽的朝廷势力方能给予那些人重击。
众人于暮色昏沉时开始等待,直等至月上中天,一道尖细嗓音终于蓦地传来,响彻内院,“穆王到!”
林旸手指微收,单听声息,竟连这名通报都是个内家好手,抬眼扫过,众人纷纷起身,一位锦衣玉袍之人自侧院缓步而入,眉眼深邃,姿容矜贵,卓尔端方,单看样貌竟看不出其年岁,是位儒雅又不乏威仪的英俊男子。
穆王点头示意众人,略讲了两句场面话,便由颜刈楚奏琴开场,颜刈楚尚在等待洛渊行事,端坐不语,林旸见身侧久无动静,不禁看了洛渊一眼,洛渊身周亦有纱帐围绕,看不清其神色,林旸等待片刻,听见周遭已有议论,别无他法下只得将自己所俸之琴呈上,由颜刈楚弹奏。
泠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