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风声愈叫愈响,仿佛万鬼嚎哭,悲惨凄厉,恨不能将死地中唯一的几只活物噬咬撕碎,钟林晚侧耳听着,身体因四面八方透入的寒风战战发抖,她尝试着呼喊了几声,车外声息寂然,等待须臾,终于撑着身子缓缓坐起,南前辈应当就在近侧,不会不应,夜里风霜杀人,她得要出去寻她。
正在这时,缓缓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下,车外黑马打了个微弱响鼻,车身微微摇晃,钟林晚身子虚软,勉强撑住车身站稳,正要掀帘去看,动作却在此时蓦地一滞,凄厉尖锐的风雪声中,一阵突兀细响遥遥传来,缥缈清脆,叮叮当当,正是三只球颈上的银铃!
钟林晚轻轻吐息,双腿一软,竟再无法站起,那铃声摇得飞快,很快便至车前,外头窸窣片刻,车帘忽地被人掀起,风雪扑面而来,一颗毛茸茸的头探了进来,眸中发亮,“小师姐,你果真回来了!”
钟林晚抿唇微笑,不动声色地倾过身体,替身后之人挡住风雪,“张师叔可还好。”
毛毛满脸兴奋遮掩不住,“那老头精神着呢,他前几日算卦,说你们这些日子会来,叫我带犬在山里转几圈寻找你们,还真让我找到了……”
他话还未说完,后领忽然一紧,人已被提了出去,南夙清冷的语声自外传来,“她是来请那算师救命,十万火急。”
毛毛闻言一愣,余光瞥见钟林晚身后的玄青衣角,便也明白事态紧急,立即爬上雪橇座椅,“是那个冷冰冰的姐姐么,把车卸下,骑马随我来罢,让这三只球驮着,两个时辰便能到了。”
南夙垂眸看一眼腿旁欢蹦乱跳的三只“雪球”,默默将靳绳松解,将白霁自车内抱了出来,三只球闻见熟人气味,立即摇头晃脑地扑上前来,被南夙冷冷瞥看一眼,随即老老实实地原地坐下了,待南夙将白霁安置好,毛毛立即挥鞭驾车,三只球风也似地在雪夜中狂奔出去。
一路风驰电掣,果如毛毛所言,过一个时辰便看到那条深黑幽邃的峡谷,两个时辰后将好在小院门口停下,谷底终年温暖如春,院门外点了两盏灯笼,灯火摇晃,张瞎子正负手为两株桃树浇水,听见三人回来,眼也不抬,“慢点,莫将我刚修的篱笆撞坏。”
毛毛跳下车来大喊大叫,在前为她们引路,“到这来,进这屋,臭老头快来!”
钟林晚随着匆匆下车,俯身去抱白霁,她素无多少力气,白霁又较她高出多半头,是以从前从未试着抱过小白,此时运力一试,竟顺利将她抱了起来,钟林晚神色一黯,明白这是小白太过虚弱所致,脚下却无停顿,直直随着毛毛走进屋去。
张瞎子扬了扬眉,想了想,觉着这时候摆架子似也不合适,不等人招呼,慢慢向那屋子走去,踏进门时,将好见着钟林晚步履匆匆地埋头向外,未看清人影,一头撞在了张瞎子身上,钟林晚向后踉跄两步,抬起头来,澄明平和的眼眸定定望着张瞎子,双膝一弯,便要跪下。
张瞎子随手一扶,尚未触及她,钟林晚便觉身前一阵力道撑着,如何也跪不下去,张瞎子冷脸盯着她看,“上来便跪,这是死了人么?”
钟林晚面色惨白,双腿因疲累微微发着抖,气息短急,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倒,一双眼睛却似燃了命火一般,灼灼明亮,直视着他,仿佛身体中的全部生机都凝在了这一双眼中,“求师叔救人。”
这一声低哑粗粝,好似重病将死之人,钟林晚慢慢站直身体,提声再道:“求师叔救人。”
毛毛这时亦从内间奔了出来,见到张瞎子便大喊起来:“你半辈子都没浇过那两棵桃树,这时候摆什么谱,还不快进去救人!”
张瞎子狠狠瞪了毛毛一眼,遮掩般地一甩袖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既将人接回,还有存心让人死在自己地界上的道理么,一个两个来我面前吵嚷!”
说罢,迈步便走,与钟林晚错身而过,钟林晚随他转身,张瞎子却又忽然止步,转回头来,一双三角眼紧盯着钟林晚,神情难得正经严厉,顿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不顾后果,不知轻重,难道想比你师父还要短命吗!”
钟林晚默不应声,将唇抿得愈发苍白,不见丝毫血色,张瞎子嫌烦地蹙起眉来,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摆出那副苦大仇深的脸来作甚,有我在还能让她死了么?”
钟林晚蓦地抬眸,神色怔然,望着张瞎子的背影往屋内走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底迷茫痛楚,诸多神色,沉默良久,唇角忽而动了动,望着内室背影,眉眼舒缓地笑起来,“谢谢师叔。”
到这时,钟林晚面上才终于显出疲惫之色,眼眸低垂,喃喃低语道:“谢谢……师叔……”
毛毛本在旁看着,忽然间便瞪大双眼,满脸惊恐地看着钟林晚,看着对方口中说着“谢谢”,唇边忽然溢出血来,吧嗒吧嗒落在地上,身子一软,猝然往一旁倒去,他赶忙扑上前接她,两人一同倒在地上,毛毛扶着她半坐起来,颤巍巍地抬头,“老头,小师姐她……她吐血了……”
内间传来一声哼声,那道灰影却很快走了出来,满脸了然不满,蹲下身去触她脉象,一撩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