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亭想转移他的注意,便问道:“那你娘跟你说了什么?”
殷无灾一愣,看了她一眼,挣脱了她的手,人也站得远了些。
柳春亭不解地看着他。
殷无灾道:“娘说,她不要我了,因为我变坏了。”
柳春亭哑口无言。
“我杀了人,我还认了你做师父···你欺负过我娘···”殷无灾喃喃自语,看她一眼又躲开。
柳春亭叹口气,见他这幅样子心里竟然有些难熬,她已经记不清殷慧娘的脸,也没想到自己当年做的事会害得一个小孩子夜里被亲娘吓醒。
她劝慰道:“你娘只是说气话,她就算变成了鬼也不会害你的。”
殷无灾惶惶不安,不敢相信她的话。
柳春亭道:“我也梦到过我娘,她说我不孝,还说要我的一命偿一命,我当时也吓得要死,可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殷无灾问道:“真的吗?”
柳春亭道:“我骗你做什么,你娘总是最疼你的,无论你做了什么。”
殷无灾面目呆滞,飞速朝她身后瞟了一眼,像那里站着什么人。
柳春亭无奈,只得把他抱回床上,他却不肯躺下来,只坐在那里发怔。
柳春亭知道他还在害怕,便对他道:“其实那个人也没有死,真的,你力气这么小,怎么杀得了他,他只是受了伤,说不了话了。”
殷无灾默不作声。
柳春亭道:“再说那人是个坏人,他欺负你,欺负你娘,你杀了他也没错,是他自己活该。”
殷无灾道:“娘说你也是坏人。”
柳春亭道:“你娘说得对,毕竟我打了她。”
殷无灾又把头低下去了。
柳春亭想了想道:“明日你带我去你娘坟前,我去给她磕头认错。”
殷无灾抬头看她,脸上有些异样。
“你觉得如何?”柳春亭认真问他。
殷无灾道:“我娘没有坟,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府里人说她是患了时疫死的,连夜将她的尸身拉出去烧了。”
柳春亭道:“那我就对你磕头认错。”
她说完就起身走到床下,正正对他跪了下去。
殷无灾没有动,只看着她。
柳春亭道:“慧娘,我对过去做过的事无意自辨,也不能自辩,你要是有仇有恨尽可以来找我报,你的儿子从未忘记你,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他,若你天上有灵,请保佑他无灾无难,一生顺遂。”
说完,她就磕了下去,“咚”的一声闷响。
殷无灾不作声,手却不由握成了拳头。
“慧娘···”柳春亭抬起头,又说了一遍方才的话,每次说完她就磕一个头。
这样磕了不知多久,殷无灾见她慢慢眨着眼,说话声音变小了,额上沾了一片灰,灰底下还有一片红了。
他再也忍不住,大喊道:“好了!”他赤脚跳下床,扑进了她怀里。
柳春亭这下可是真的头晕,她没有撑住他,被他一下子撞倒地上,眼前闪过一片金光,她倒在地上紧紧闭了会儿眼睛,才清醒过来。
殷无灾还伏子她身上哭。
她扶着他吃力地坐起身,笑道:“好了,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殷无灾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两手搂着她的脖子,脸上的泪也流进了她脖子里。
柳春亭轻轻拍着他的背,问道:“你娘原谅我了吗?”殷无灾喃喃道:“我不知道……”柳春亭笑道:“我猜没有,不过我听到她说,她不怪你了。”殷无灾抬起头看她,这回他没问她是不是真的。
柳春亭又问:“那你还恨我吗?”
殷无灾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茫然道:“你救了我,可是……”他吞回下半句,脸上纠结不已。
柳春亭宽慰道:“若恨我你会好受些,那就恨吧,恨我的人不少,多你一个也没什么。”
殷无灾缓缓点了点头,看着她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师父”。
柳春亭有些惊喜,待要说点什么,殷无灾却又趴回她肩上,他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只露出一双眼来,两眼望着门外,天已经黑透了,他却安下心来。
几日后柳春亭在竹林里给殷慧娘立了个衣冠冢,里头埋着柴房里的一张布帘,从此以后每逢清明他们就在此祭拜。
殷无灾也开始跟着柳春亭练剑,柳春亭将李重山当时给她画的剑谱传给了他,殷无灾很聪明,也很刻苦,柳春亭也有了为人师的模样,对他严厉又关怀,师徒俩相得益彰,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日复一日的在这竹林中钻研,互相作伴,倒不觉得孤单。
一开始柳自平对他们是不闻不问,就像府里没有这两个人似的。他冷眼旁观着,殷无灾一日日长大,却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成为第二个无法无天的柳春亭。殷无灾虽住在柳家,却几乎不和人打交道,不过偶尔碰到他时会行礼问安,看着也像有教养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