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病了吗?”柳春亭问。
李重山道:“没有,但他毕竟年岁已高,每年我都会请公生奇来为他调理身体,他还会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
这件事他倒没有骗她。
既然都把他父亲搬出来了,柳春亭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虽然还有疑心,却也明白道理,总之公生奇是甩不脱了。
她安静片刻又问:“那他要住多久?”
李重山苦笑一声,不敢想象回家之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三人上路后,因公生奇和绿牙都不会骑马,李重山便租了辆马车给他们坐,但公生奇又说干坐着无聊,非要李重山陪他,李重山先拒绝,说:“不是有绿牙陪你吗?”公生奇驳道:“他是个小娃娃,一坐马车就要睡觉,能陪我什么?还要我照顾他。”李重山未应,他又嘀咕道:“重色轻友。”李重山只得答应了。
谁料柳春亭见到后,也不肯自己一个人骑马了。她道:“外头这么冷,我骑在马上风吹得脸都僵了。”她也要坐马车。
最后就是三个人一起坐进了马车,李重山坐中间,公生奇和柳春亭俩人分坐在侧,明明面对着面,却都是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俩人都只和李重山讲话,一个开口时,另一个就默不作声,神色冰冷,夹在中间的李重山哭笑不得,只觉得像被两个稚童拉扯,不过他也暗自庆幸,柳春亭没有对公生奇发作,他知道她脾气,定是咬牙忍得辛苦。
柳春亭并非是不可改变的,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忍受过去不能忍受的事,她的确为他改变了许多。
李重山想到这儿颇有触动,只觉得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他看向柳春亭,柳春亭则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神色蓦地柔和了许多,俩人相视一笑,竟不知不觉中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默契来。公生奇在一旁瞟了几眼,这才承认自己多余,他心中怅然若失,后半段路上偃旗息鼓,也不再和李重山讲话,只闭目休息。
柳春亭却以为他知道斗不过自己了,所以主动认输,她得胜了就心满意足,甚至还宽容大度起来,主动退出车内,独自在前头骑马。
马车内,绿牙趴在公生奇膝盖上睡得口水滴答,将他衣服都洇湿了一块,李重山见状道:“他这么大睡相还如此不佳,你怎么不该开幅方子给他治治。”
公生奇答:“治不了,他从小就这样,我捡他时,见他睡在土坑里都流口水。”
李重山笑道:“怎么会治不了,你可是神医。”他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掀开马车的门帘朝前头望去。
公生奇在边上问道:“你有多久没有没有回去了?”
李重山放下帘子,回过头来答道:“有一年了。”
公生奇问道:“这次你把柳春亭送回去之后就去巴川吗?”
李重山略一犹豫,摇了摇头,他答:“这次我打算在家多住几日陪陪父亲。”
“也是,马上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再走也不迟。”公生奇不冷不热地一笑,对他道,“今年过年,你家肯定很热闹。”
李重山笑道:“你定要留下来凑一凑这热闹。”
公生奇眯眼看他,不客气道:“你何时有了这种油盐不进的无赖样了。”
李重山不以为意,只闭上嘴,再不接他的话了。
这边李家早就接到了信说公子要回来,最近时时把大门敞开等着,外头还遣人守着。李父是从官位上退下来的大人,平日里奉行低调,连门都出得少,李家门口的灯笼都未亮过几回,一年里只有一两回的这样的一反常态,每到此时,城里就都知道了怎么回事,不少人都开始翘首以盼,还有一些李重山的好友收到消息,陆续往他家赶来,一起在府里等他回来。
进城时,柳春亭见到的就是这幅情景,她坐在马上远远地就看见不少人站在前头伸长脖子朝这边望,不由奇怪,勒转马头跑到车边敲了敲,李重山掀开帘子看她,她朝前面指了指,问道:“那些人都是来接你的?”李重山转头看去,笑道:“是。”柳春亭便撇了撇嘴,像是不太高兴。
李重山不解道:“怎么了?”
柳春亭抱怨道:“本以为到了你家总算有机会能和你独处,没想到又来这么多闲人。”
李重山哑然,不知该如何作答,见她闷闷不乐,是既欢喜又忧愁。他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来接我是出于一片好意,你不该说他们是闲人。”
“对我来说他们就是闲人!”他还要教训她,柳春亭气他不懂她的心,语气里有几分委屈。
李重山就垂下眼,目光落在她握着缰绳的手,那双手里攥着的何止是绳子。他低声道:“日后我们相处的时侯还多,你又何必在意这一时?”
他说完仓促抬头看了她一眼,连忙放下帘子挡住了她的视线,柳春亭盯着帘子,想了想又笑起来。李重山坐在车内,听着外头的一阵朝前疾行的马蹄声,松了口气,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来。
等马车行到了李家大门前,公生奇率先下来,他本就心情不好,见到这么多人堵在眼前更是烦心,便硬是垮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