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雪终是没忍住,转身回来扯住裴方远,抬脚将那两人踹开,呵斥道:“什么鸡鸣狗盗之辈都来浑水摸鱼。好啊,我领你去官府辩上一辩!我倒是要看看,官府许不许你当街强抢!”
那两人本就是趁乱占些便宜的宵小之辈,一看江怀雪像是不好惹的,身后还跟着人,便两相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多纠缠,临走还不忘逞口舌之快道:“好啊你小子!我记住你了!爷爷们不和你一般见识!”
从前风光体面的裴方远此刻衣衫凌乱灰头土脸,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赶紧拉着江怀雪道:“这位大侠,你既肯出手相救,就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我求求你,我什么都没了,我就想要这块匾,还有我父亲和儿子的东西,我求你留给我吧……”
“如果是我,绝不会同情你这种人。”江怀雪隔着斗笠看着裴方远那副落魄模样,与他拉开距离,举止疏离冷漠。
他垂下眼眸,终是无奈道:“……可是他会。”
“你、你是……”裴方远又朝他近了一步,迷惑而急切地看着他,追问道:“你是和家父有旧,还是书锦……”
江怀雪没有理他,回身示意两个小工将木箱放下,他走上前去轻抚木箱,沉默了许久,背对着裴方远,神情难辨,只余冰冷的声音融进夜风里。
“裴方远,东西留给你,牌匾也留给你。让你日日相对,日日生愧。”
在江城逗留了六七天,寻人的事情没有进展,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江怀雪表面还算镇定,却整宿睡不着觉,一躺下便要做噩梦,似乎有一把火一点点将他烧成灰烬。
他没有再过多停留,决定继续出发,无论多渺茫的希望他总要尽力一试,但凡裴书锦曾经去过的地方他都要去找上一找。
他沿着当初裴书锦陪他回扬州的路线逆行北上,一路经过济南、沧州,十月二十到了京城,抵达京城时他就知道十之八九又是空跑了,这一路打问下来任何线索都没有,裴书锦总不可能绕过这些必经之路凭空出现在京师。
江怀雪在京城仍有些故交,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乔装去了一趟回春堂,那里早些被慕靖南买下了,如今空锁着,人去楼空,院墙周围已有了一片荒草。
当初裴书锦和顾言走的慌忙,屋里还有许多未来得及收拾的东西,彼时还刚收回了大批的药材,就那么扔在库房里腐朽发霉了。
江怀雪心想,如果裴书锦看到了肯定又要心疼,他逗留了一下午,将坏掉的药材扔了,将药房打扫收拾干净,黄昏时他在前厅裴书锦问诊的椅子上坐了很久,他日夜煎熬的内心终于又感到了一丝宁静。
江怀雪在慕府周围的酒楼住了几天,他没有去拜祭慕靖南,也没有去看望重病的慕云深。
慕靖南没有尸身只有衣冠,灵堂摆了一个多月,进进出出的拜祭者络绎不绝,许多都是熟面孔,是朝堂上赤手可热的人物。
当阳谷之战已经被编成了可歌可泣的话本,慕靖南身死殉国是眼下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聊资,他在茶摊上听过一回,百姓们把慕家祖孙二人奉为战神,说他们只是下凡历劫,仙身不死,冥冥之中仍会护国佑民。
十月二十五,江怀雪准备离京的那天,正好赶上慕靖南出殡,清晨就开始飘雪,长街上灵幡蔽天,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街头巷尾挤满了百姓,江怀雪混迹其中远远望着慕府门庭,这一望,除了慕靖南的棺椁,他还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
顾言瘦了许多,全然不再是他记忆中张牙舞爪的浑小子,他搀扶着病中的慕云深,脊背绷得很直,神色肃穆且坚毅,已有了可堪托付的成熟模样,但那曾经明媚到张狂的脸上是一片不知归处的荒芜,有那么一瞬仿佛让他看到了自己。
短短几个月,物是人非。
慕云深看起来真的病得很重,他一向是玉树临风,说是整个大夏最惊才绝艳的人物也不为过,此刻却连几步路都走不稳……
江怀雪感到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人群顺着送葬的队伍缓缓向街口移动,他不欲再跟,正要离去,余光却瞟到一个逆人流而来的身影。
竟然是失踪了数月的楚怀壁!
在一片晃眼素白之中,楚怀璧逆着人流走来,他背着简单的行囊,手持长剑,满身的风霜,眉头和发梢都染了薄薄一层雪。
江怀雪的心突然跳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大海捞针地找人让他绝望而迷茫,可如果有惊云楼的人手襄助,那一定会简单许多……
可很快他便感到了不对劲。
楚怀壁实属当世绝顶高手,此刻却身型恍惚,脸色苍白,他竭力控制着身体,脚步却异常缓慢,江怀雪与他擦身而过时留意到,他走过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迹。他仔细顺着血迹去看,发现他一身黑衣应该是已经被血浸透了,血珠顺着衣摆缓缓滴落。
……短短几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惊云楼销声匿迹,楚怀壁重伤至此。
还不待江怀雪反应过来,院门口的顾言就突然惊慌喊了一声“大哥”。
慕云深还没迈出院门就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