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卫紧随其后,迟疑后道:“少宗主,玉麟少君是今日午时离去的。”
“嗯,”秦黛黛平静地应了一声,又吩咐道,“往后与宗门无关之事,不必再报了。”
“是。”
修卫很快离去,秦黛黛回到房中并未闲着分毫,拿出藏月镜便修炼起来。
接下去的几日,秦黛黛皆是如此。
白日随几位长老学着处理宗门事务,夜间便进入镜中世界不间断地修炼,完好的灵丹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周围的灵力,一点点化作她灵脉内的修为,充盈着她的丹田。
岑望抢亲一事,在三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众说纷纭。
有人说其雨中等候一夜痴情,有人说其毁了一桩好姻缘作孽。
但无一不在感叹:敢情当初误会了秦家大小姐,那放不开、求不得的竟是神玄宫的小少君。
秦黛黛对这些风言风语并未放在心上,这段时日山下的城镇有妖兽的气息出没,这是当年妖兽袭击太墟宗后,第一次在太墟宗附近露面。
这日,秦黛黛正与几位长老商议此事,门外,修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诸位长老,少宗主,山下麓眠城几户人家被妖兽灭口了。”
夜色正浓。
神玄宫云中榭,左诀长老闭眸坐在殿外古松下,看着白玉石桌上光华的玉面,手落于桌下,捻诀不语。
良久,桌上一个“秦”字徐徐浮现。
左诀长老轻叹,这个卦象卜算了近二十年,辛夷女君的弥留之物,仍只这一道线索。
有侍者悄然上前道:“玉麟少君来了。”
左诀长老的神情不见半分诧异,仿佛早已卜到一切,仍坐在原处,岿然不动,只微挥袖散去桌面的卦象。
少年未曾御风,只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安静地坐在白玉石桌的对面,沉寂许久后方才做声,声音如同被粗砺生生磨过似的,嘶哑得厉害:“师尊。”
左诀长老徐徐抬起双眸,那本亘古不变的苍茫双眸,在看见面前少年近乎虚弱的苍白面颊时,少见地波动了下:“望儿?”
少年人一向骄矜不可一世,以往最狼狈时也不过有几分失意,挥挥手便又是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今日,他却形同被抽去了生机,整个人颓靡不堪。
左诀的目光一一扫过他,最终落在染了血迹的右手上。
少年的右手紧攥一枚碎成两半的环形玉佩,尖锐的缺角因为他的用力,割破了他掌心的血肉,血珠沿着指缝氤氲开来。
像是察觉到老者的视线,岑望的手不觉一紧,掌心的刺痛传来,那日的画面又涌现识海之中。
当初在那场及笄宴上悔婚时,他亲自命人送出这枚玉佩,自负地以为答应她一件事便可以从此两不相欠。
可他从未想过,有一日,当秦黛黛拿着玉佩,认真又坚定地说“我唯一所求,放了我”时,疯狂后悔的人却是他。
她递过玉佩便收了手,而他没有接。
于是玉佩坠地碎成两半。
可她却看也没看一眼,只安静地点了点头扔下一句“抱歉”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左诀长老的声音恰时响起:“都记起来了?”
岑望神情微顿,定定坐在那里,未曾言语。
左诀沉吟片刻,又问:“去了太墟宗?”
听见“太墟宗”三字,少年方才有些回过神,目光动了动。
左诀长老轻叹一声:“此番闹出的乱子,三界的争议,宫门会命人去平息,想必不出几日……”
“不必了,师尊。”岑望声音极轻。
左诀长老不解地看向他。
他了解自己这个徒儿,一向不喜被人讨论。
岑望未曾看他,只莫名喃喃道:“那时她被三界议论,定然很难过。”
彼时的他傲慢又自负,只想着毁掉这桩联姻,从未想过被他众目睽睽退婚的她要如何全身而退。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左诀长老看着少年颓靡的神情,笔挺的腰身仿佛一瞬间被生生折断,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师尊,”岑望又道,“我升境归来时,师尊曾说,‘非劫亦劫,渡则不渡’,此为何意?”
左诀长老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方幽叹:“你此番渡情劫,是劫难,也不是劫难。自己变小伊始,便已入劫。而那个阿望情满时,便是你渡劫成功时。”
岑望长睫微敛。
所以,从一开始,便是一场死局。
那段变小时与秦黛黛相处过往,他仅仅是在记忆中旁观,都能看出那是极为美好的。
是他不曾经历的美好。
这是岑望的劫,渡劫的却是“阿望”。
然而当阿望的喜欢到达顶峰,便是岑望渡劫成功时。
那个阿望的爱意,到头来从来只会加速他自身的消失。
左诀长老的目光如万年古井,幽然而平静:“望儿,”他像是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