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着凉,快下来。”
卉满又往上爬了一截:“你到底上不上来?再不来就看不到了。”
谢观脸色铁青,想她越来越像只猫了,不仅床上叫声像,爬树的动作也像。
再晚点,卉满便跑到更高处,像是自我流放,从这里看远处的景色十分有趣,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雾从海上腾腾赶来。
她想跟谢观一起分享,可他不愿意,而且厌恶十分。
谢观见够不到她,扬言要把树砍了。
“谢观你混蛋,你抓不到我就只会欺负树。”
卉满发觉自己在树上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爬哪条枝叉就爬哪条枝叉,地上的男人完全奈何不了她。
“你下来。”谢观被她骂了,试图心平气和。
“你真烦。”她不仅不下来,还故意嘲讽他,料定他不会爬,因为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有失体面。
三号助理本来还在远处浇花,听到动静一抬头水壶吓得掉在地上,水花流了满地,他怕的不行,抱住树干请求卉满下来,请也请不动。
卉满像这几天做的那样,去摘橡果,叶片中心聚拢绿色的点点果实,海上一阵大风刮来,树影在斑驳摇晃。
树枝瞬间猛烈晃动,她正要去够,没留意,摔下来了。
摔的高度离地面几米远,谢观片子拍出来,两只手臂轻微骨折,不过不太严重。
当时他把她抱住了,在医院里检查过后,剩下的时间在家里养伤。
房间里有股刺激的消毒水味,还有伤口处理后淡淡的腥气,卉满犟了犟鼻子,这种味道在她口腔中是病人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她收敛性子,不再活蹦乱跳的,看到谢观躺在床上,听到他问:“你痛快了么?现在是我病了。”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又不是你那种心理变态,怎么会痛快,不过你罪有应得就是了。”卉满自知气短,她很费劲地削苹果,红红的果皮断断续续飞,“你吃苹果吗?”
他还没说吃,她已经自己上口了,嘎嘣一大口,以为他不吃。
她吐着舌头说酸,谢观勉强接过来也尝了一口。
卉满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竟然跟她吃同一个苹果。
突然就有些离谱困窘。
接下来,卉满喂谢观吃饭,特别烫的汤给他往嘴里放。
他调转勺子喂给她,疼得她叫:“烫!”
“那怎么办?”
她讷讷道:“吹一吹。”
她这种人,不疼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何谓欠妥的。
卉满一边吹,一边给他喝了些汤。
她知道谢观怒意没消:“商量下吧……我再也不爬树了,你不要把它砍了好不好。”
“不用砍,连根移走就好了。”
“呃,再考虑下。”卉满用着哄女儿的口吻,“来,再喝口汤。”
她不想承认,但喂人吃东西确实会上瘾,就像在投喂小狗一样,尤其是谢观干瞪眼手基本动不了的情况下。
谢观脸色难看地被她喂着汤,卉满忽然记起小时候电视剧的画面,不过不是喂狗,是女主喂男主吃饭,眼神拉着丝,丛生暧昧的气氛。
她用手捂住脸,莫名害羞了。
“你怎么了?”
“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感觉像电视剧里的情侣,妻子在照顾丈夫。”
上次她说起夫妻这两个字时,他还在嘲讽她,这次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看着下面那些花不喜欢吗?非要爬树?”
“喜欢的,上次来还没有那么多花呢。”
她歪着头:“所以,花是特意给我种的吗?”
“自作多情。”新鲜的话从谢观嘴边刻薄出炉。
“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捆起来。”
“嘻嘻,用你骨折的手吗?”
卉满一点都不怕,得意耸肩,让人火大。
养伤的这些天里,医生叮嘱谢观尽量不要活动手臂,卉满便坐在床边帮他处理公司事务,她跟他谈论某些财务问题,一点即透,两人的沟通基本没有阻碍。
但她也有疑问:“这里的账表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样最合理,最流俗大众。”这个记账法则一百年前还是他曾祖父从国外引进的。
卉满挠挠头:“这个问题我问过教授,可他不回答我。”其实是全然忽视她,老师们和同学们都觉得她道德有瑕,洁身自好的人都不愿与她接触。
谢观的解释并不能使卉满信服,她对权威天生没有什么尊重,也不会因为别人这么说这么用就接受某种东西。
别人说的很多话她不会听,她要自己证明,比如1+1=2,金银货币制,公理定理之类,是最不好解答的那一类,从小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就自己去质疑推理,好奇着同时担忧着,将问题内化,这是她学习中很自然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