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擎出现了幻觉。
衔蝉一言不发,任由他的手劲越来越大,在他双眼猩红之时才轻声道:“皇上,皇上,你看,那有人投湖!”
娄擎的心被什么戳了一下,推开衔蝉,大声喊着:“娘亲!娘亲!你等等!儿子这就来救你!”喊完一头栽倒在那。
衔蝉守在他旁边,听到他的梦中呓语,一会儿要杀了所有人、一会儿又要逃,再过片刻又痛哭流涕。待他睁了眼,又是那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而是问衔蝉:“朕睡着时可说了什么话?”
衔蝉如实相告,娄擎又问:可有人进来?
“不曾。”
“你可曾离开?”
“不曾。”
娄擎颓然躺回去,定定看着衔蝉,他不曾信任过任何人,但衔蝉说的话,他信了。他喃喃道:“衔蝉、衔蝉,你就陪在朕身边吧,朕一个人好生孤独啊!”
衔蝉无意哄骗他,只是扯扯嘴角,并未回应他。
殿内的火盆噼里啪啦响,外头突然吵嚷起来,衔蝉依稀听到“算命”、“和尚”,娄擎闻言骤然狂笑起来。他笑得眼泪要流出来,口中念道:“我不杀你,也有人要杀你。母后,这次儿臣可就不能救你了!”
笑过后转身看着衔蝉,语气和缓起来,喃喃说道:“你命真好,你命真好,怎么总有人来救你呢?你是被老天爷庇佑着吗?”
衔蝉偏着头看他,他双眼猩红,像一头嗜血的野兽,要将人吞了似的。
“问你呢!”娄擎捏着衔蝉的下巴强迫她直视他,喃喃道:“我真想杀了你啊…可我为何下不了手呢?你又不是娄夫人。”娄擎放开她,一边叨念一边困惑,扭头又躺回去。
这是衔蝉第一回 真正身处于皇宫,她知那皇宫的一切奢靡,也曾想象它内里的风光。可此刻她看不到任何的辉煌,那掐着金丝的帷幔透着一股霉气,不知是因着那飓风还是原本就如此,目光所及之处均是阴森森的。娄擎身上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他的内里和他的躯壳,都在日复一日的烂掉。就算他们不杀他,他自己也是会死的。
衔蝉坐在那深宫里,看着外头天愈发暗了起来,娄擎命小太监去打探那和尚在太后那里做什么,小太监许久后来回话,说尽管太后宫里的人守口如瓶,但太后的哭声被风吹了出来。
娄擎闻言起身向外走,衔蝉察觉到有她看不到的影子在跟着他们,可当她回头,却又空空如也。她知晓娄擎身边有许多高手,只是她几乎从未见过,这一次,她察觉到那些人将随着娄擎撤退。
他说了一句:“皇宫,不要了。”
衔蝉不懂这句是何意,转念一想明白了,娄擎要假借别人的手杀掉他的母后,而他,再杀个回马枪回来。这样他不必担不孝不义的骂名,又能嫁祸到别人身上。
娄擎的心思太多变了,前一瞬还要衔蝉毒死太后,此刻,已带着衔蝉走出了宫外。
而在太后的寝宫里,戒恶在安静打坐,太后坐在他对面,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她对着一把桃木梳道歉,口中说着:“你原谅我、原谅我。”
戒恶半眯着眼,他心知霍琳琅的药起作用了。太后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与霍琳琅是旧相识。诺大的寝殿里只有他二人,戒恶趁机问太后:“那些东西在哪?”
“在后山。”太后道。
外面的风突然挂断了庭院中那棵老树,风太大,遮挡了诡异的动静。太后站起身来,带着戒恶向外走:“我带你去。”她说。
从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太后,她的腰板塌下来,一边走一边抹眼泪。不,先皇驾崩之时太后也是这般,没有了精神。可那时她没有精神,别人却看出她骨子里流淌出的野心。如今,她的野心没了,像被操控的木偶。
通过后山的细长的宫道上,她身后跟着长长一队的奴才,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晓太后一路走一路哭。风无比大,他们都睁不开眼,时不时被走石砸到身上,要没了半条命一样。没有人看到在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群满是杀气的黑衣人,浓重的异香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戒恶闻到了,皱着眉回头看去,心中叹气:这霍琳琅到底是不信任何人。
就这样走到后山,太后的手虚指一下:“就在那儿。”戒恶并没动,其他人冲上前去,在他们挤进假山下面的洞穴后,无数支暗箭射向他们。
此刻的太后站在那,缓慢挺直了腰杆,朝戒恶走近一步,冷笑道:“就凭你?就凭你们?”
她压根儿就没有崩溃,她在故宫这许多年,斗倒了那么多人,怎会轻易栽在这些人的手中?不过是引蛇出洞罢了,她要他们今天都神不知鬼不觉死在这里!像那个该死的女人一样!
大风之中弥散一场杀戮,她站在那静静看着,掌管别人之生死,令她心中盛放千株万株诡异的花树。就在她以为这一次她仍旧会赢的之时,一支箭,穿过诡异的狂风,不偏不倚,落在她眉心。
她起初是愣怔的,甚至四下看了看,然后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她觉得额头冒着汩汩的热流,她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