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恶就想这样歇息,却听有人来敲门,钱空在外头道:“方丈,白二爷请喝喜酒,你我都赫然在列,让现在就去。”
“他把人抢了,不着急洞房,却要喝喜酒?”戒恶道。
“这我也纳闷呢,怎就这么急着要喝喜酒。”钱空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贺礼还没备呢!”转身跑下楼去备贺礼。
待众人到了白府,月亮早已爬老高,照着地上的雪,泛着一层鱼鳞似的银光。从前鲜少有人到过白府,这次提着贺礼战战兢兢来了,看到院子之中赫然陈列的各式兵器,都倒吸一口气。
白府之大,在京城亦能排上名号,从正门到用饭的前厅,走了小半个时辰。最可怖的是,白府的下人都是精壮男子,均一袭黑衣,话不多,看人之时眼睛里冒着杀气。偶有一两个妇人,梳着高髻,起手就能劈死一个人一样。
白栖岭胸前戴着红绸花,一身喜服,招呼诸位落座。白府的老管家则手执账簿,开始记贺礼,记完了却不收下,只说:心意白二爷领了,贺礼还请诸位带回。
钱空闻言对戒恶说道:“白二爷其实是个妙人。”
“他能在京城安身立命自有他的本事。”戒恶答道:“你说他既然不要贺礼,为何又要记账呢?”
钱空凑近戒恶,压低声音道:“跑江湖的都知道,这几个碎银子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谁舍得了大头。”
“钱掌柜果然通透。”
白栖岭这一出吓到了众人,喜宴上人人自危,白栖岭看起来心情属实不错,逐一敬酒。只是酒过三巡后,他突然对老管家道:“关府门。”
白府的大门关上之时发出了钝响,众人身上随着响动起了鸡皮疙瘩,面面相觑,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白栖岭缓缓脱掉自己的喜服,叠好交到柳公手上,而后缓缓道:“庆元三年深秋,在京外五十里的乡路上,我白家的商队救了一个伙计。当日那伙计奄奄一息,几经救治,仍只能苟且活着。因商队有要务在身,又不忍心将一个活人丢下,将其带进了我的兵器营。”
众人皆深吸一口气,虽坊间曾流传白二爷靠奇巧兵器得以立足,但不曾有人有过证据。如今他竟自己当众说出,众人无不掩耳,有人斗胆相劝:“白二爷,人在江湖,各有本事。二爷靠什么立命,我等着实不相关。”
白栖岭不理会他,继续说道:“前几日,有人屠了我的兵器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敢用这等手段,欺到我白栖岭头上。”
“白二爷,京城讲王法。您大可告…”话音未落,他的胳膊已被懈鹰掐住,双手微旋,那胳膊就嘎嘣一声,断了。
众人慌了,有人起身相劝:“二爷!二爷!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二爷万不可冲动!”
白栖岭则面无表情,只摆了下手,那经管进城十余家布行的掌柜的便人头落了地。鲜血喷溅出来,一旁恰巧坐着钱空,衣裳瞬间被染红。钱空闭了闭眼,又睁开,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起身脱掉自己的外褂,盖到了地上的那颗头上。
众人终于真正见识到了白栖岭的疯癫,坐在那一动不敢动。
柳公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贵人不必害怕,我家二爷颇讲一些道理。今日若不是欺辱到白府头上,二爷也不会在自己大喜的日子这般。事已至此,各位请回罢,二爷自己报官了。”
众人闻言转身就走,外面街上的雪地上瞬间就布满杂乱的脚印。消息瞬间就到了宫里,小太监又绘声绘色地秉承:“当即就砍了脑袋,说那人出卖了他。”
娄擎冷笑了一声,他自然明白白栖岭今日接连发疯为了什么。其一,为了不娶朝瑰;其二,为给他脸色。但白栖岭还是没有疯到底,若疯到底,他会直接杀到他面前来。
娄擎不信白栖岭有这个脑子,然不出一个时辰,侍卫听到有人叩宫门。深更半夜叩宫门,无人敢有这样大的胆子。更何况那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箭手还在,若有动静万箭穿心。
侍卫打开宫门,看到前面整齐陈列的三具尸首,放眼去看,周围空无一人。蹲下身去分辨,那躺着的分明是御前的人。
速去御前禀报,娄擎闻言眉头皱起,白栖岭果然胆大,而他目前尚未有证据那三个侍卫就是他杀的。娄擎暂且吃了个哑巴亏,他何曾吃过哑巴亏?心中已然开始酝酿将白栖岭五马分尸了!
花儿躺在白栖岭身边,听闻这一切,并未震惊,只是感叹:“白二爷果然是疯人。”她不怕白栖岭发疯坏事,她甚至在想:或许今日抢亲也非他一时冲动。又或许抢亲是冲动的,但当他带着抢来的人走街串巷之时,头脑里已然有了后面的一切。
她转过身去看着白栖岭,烛光中的他阴着半边脸,属实是一般女子不敢直视的脸。可她偏觉得这张脸生得好,不怒自威,高山峻岭一样的脸。犹记初次相见,是燕琢城的大雪天,他掀开轿帘,透过无边无际的雪看了他们一眼。那一眼,幽深的眼睛要将别人的人头钉在城门楼子上一样。
那时飞奴还啐他,所有人都啐他,但都只敢在他身后。
那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