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诩猛地一惊,反应极快地用力抓住盲女的手。而另一端,眼看着冥王满脸怒火地朝他走来,踌躇之下,方诩做出了退让,他松开盲女的手,以免被她一同拽入深渊。
同时瞬移符启动,方诩化作一缕青烟,在冥王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转瞬间,他已经来到了髭城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这里与劫渊相距甚远,冥王追不上来,他也可以暂时缓一口气。
距离冥界鬼门大开还剩两个时辰,此时的髭城繁盛而混乱,百鬼狂欢,邪魅频出,方诩躲在这里瑟瑟发抖,还在回想着刚才那惊魂未定的一幕。
“好险好险!幸好跑得快!”他冷汗涔涔,哆嗦着抬起袖子擦脸。
如果被冥王抓到,他可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被扔到劫渊和林鹤他们一起陪葬。
可惜啊,刚才没能将言灵者一起带出来。想到那位美丽而纯粹的盲眼女鬼,方诩心痛不已。
“对不起……”
“小生……实在太无能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逃往人界吗
晏主簿被关押在劫渊,林鹤也去陪葬了,也许她们在劫渊之下还有一线生机,可这和方诩开始的计划相去甚远。不仅如此,他刚才暴露在冥王的视线下,意味着他的计划已经败露,眼下唯一的出路是远遁人界,求一线生机。
可这么做……未免太懦弱了。
思忖许久,方诩实在拿不定主意,索性扔出一枚金币——金币上花纹古朴,另一面则铸着千年前九州上曾出现过的一个短命王朝的名字:夏。
方诩抛出金币,得到的答案是“夏”,他盯着那个字发怔,接着叹了口气说: “时也命也,小生若不出手,那晏主簿更是生机渺茫……”
于是他改道,前往巟城找楚尧。
说回林鹤跳入劫渊时,起初只觉得周遭狭隘逼仄,空气似乎被抽干,连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爆,她运气护体,却遭到周围反噬,令她险些啐出一口血。
劫渊如同一头猛兽吞噬着她,随着她不断地深入,她身上所携带的一切都被剥除——
最开始是那张写有生辰八字的符纸化作了烟灰,紧接着她一点点失去修为,失去名字,身份,失去执念,在劫渊无情的碾压下,她逐渐变得渺小,而最初的狭缝世界也宽阔起来,成了一个无尽浩瀚的宇宙。
一时间她迷失在狭缝形成的新宇宙中,如同一张薄薄的纸鸢飞向苍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越来越渺小,如同一粒尘埃逐渐消失在宇宙中。
飘离的过程中,一个念想突然拴住了她。
九州山河,不及阿鹤毫厘。
谁曾经这样说过
思绪被绊住成了团,林鹤在微茫中觅得了一丝清醒,她竭力地抓住那一丁点线索,喉咙轻轻颤动,发出一个声音: “阿,鹤……”
谁曾这样亲昵地一遍遍地呼唤我
她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人的容颜,模糊却温柔,宁静而坚守,那是她心之所向,是她在劫渊里唯一能抓住的锚。
“阿鹤。”她尝试用她的口吻呼唤自己,一遍遍去回忆她当时的语气,神态,去回想她那份鲜明的,热烈的感情。
周遭环境迅速坍缩,天穹急速下坠,眼看要将人撕得四分五裂!林鹤闭上眼,排除内心的惊惧,那一刻晏浮生的名字从她唇边呼之欲出。
“生生!”林鹤猛地惊醒,落地的不真切感令她几乎没能站稳,她张望四周,耳边传来了嘈杂的叫卖声。
“卖杨梅!新鲜采摘的杨梅!”
“卖馄饨喂卖馄饨喂”
“馄饨多少钱一碗”
“三文。”
“给我来一碗。”
“来看一看瞧一瞧!胸口碎大石!”
“来看仙人耍猴哟喂!”
热闹的集市让林鹤毛骨悚然,她沉住气放眼望过去,那些人的面孔转瞬间变老,孩童变成了老头,老人变成了枯骨,如同冬日凋零的树木迅速地枯萎并且定格在那个画面,萧索而诡异。
林鹤走到一具枯骨面前,直直地和骷髅头的两个黑洞对视,她开口说: “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骷髅头稍稍偏了下角度,发出声音说: “新人”
林鹤说: “带我见你们这的头。”
骷髅头领路,两侧的鬼怪纷纷让出道,林鹤打量四周,一时间分不清虚实,只是凭直觉认为周遭这些鬼怪对她并无恶意,反而是充满了好奇,于是她稍稍放下心来。
直到来到一处宫殿,见到殿堂上侧身坐着愁眉思索的女子,林鹤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是她。光论仪态,林鹤便禁不住被这风流轻俏之姿而倾倒,便是眉间若蹙,愁绪如云,也压不住那帝王与生俱来的倨傲和冷淡。
林鹤脚步不由缓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阶前女子,有几个瞬间她连呼吸都忘了,怔怔望着眼前玉雕一般的人,满心满眼都是说不出来的欢喜。
晏浮生生得太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