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已经浸湿了林鹤的里衣,她停下施法的动作,反而平静下来观察周围的力场。
冥界和人界最大的区别就是力场的不同,人界有广阔渊源的地下灵脉,同时周围散布着许多不均匀,无规律的灵泉,再加上许多人为因素,人界的灵力力场总是处于极度混乱之中,很难被捕捉规律。冥界的灵力力场如同一张摊开的白纸,均匀地出奇,处于白纸上的魂魄一旦施以法力修为,就会立刻被觉察。
比如此时,林鹤已经能感受到断崖不远处的鬼魂,他们身上携带着强大的法力,成一字排开,在他们之上,有一个法力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的鬼魂——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林鹤都能感受到她的气场和压迫感。
林鹤猜想,她应该就是冥王了。
如果林鹤在马车里施术,即便是再简单不过的清凉术,也会引起断崖那边的鬼魂的注意。
断崖分两段,一高一低如同猛兽张开的巨口。方诩的马车停在矮的那侧崖口,而冥王及其部下则在对岸,中间是深渊,深渊底下熔浆烈焰翻腾不息,一旦魂魄掉入其中,将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林鹤和盲女停在马车上,看着方诩屁颠屁颠下车,不久冥王在崖顶降下飞桥,方诩小心地过了桥,恭敬参拜冥王。
林鹤不知道方诩打算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千里追踪符附在冥王身上,她对这位儒生抱有期待,于是在马车上忍着高温等待了许久,等到他们会议结束,方诩屁颠颠跑回来。
“如何事情办成了吗”林鹤说。
“刚才那种情况,小生根本找不到动手的机会,”方诩用干净的手帕擦汗,跟林鹤说, “不过小生跟冥王说了一件事,不出意外的话,她会私下来匣城找小生,这事……跟晏主簿有关。”
林鹤显然没多少耐心了,催道: “快说。”
马车开动,方诩侧耳倾身,跟林鹤说了一件事。
原来晏浮生走马上任之后,一刻也没闲着,的确确的在冥界做了一番事。
她查了冥界历代以来的档案,上面详细记录了不同时期冥界的鬼魂名单,包括这些鬼魂最后的下场——是前去投胎,还是继续留在冥界,亦或者是魂飞湮灭。这些档案存放在冥界的文室,数量巨大,成山般堆积在书架上,平时根本无人问津。
然而,晏浮生在极短的时间内翻看了这些档案,同时她对照了现世九州不同时期的人口数量,以及冥界现存的鬼魂数目,整理出了几份名单。很快晏浮生拿着整理的名单去找冥王,以执行公务为由,要求冥王外放她去人界审查。
“晏主簿还是太自信了,她以前是人界的帝君,人界有人界的规矩,帝君的职责就是负责维护人界的规矩,使凡事都有准则,但冥界不一样,在这里完全是冥王说了算,”方诩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滔滔不绝地说, “即便是晏主簿有那个能力去蹚浑水,冥王这边还不一定让她去呢,这一点小生也跟晏主簿强调过,可她一意孤行,偏执己见,可能她就是太想回到人界……”
林鹤有些心烦意乱,从方诩的言语中,她大概能推断出冥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独断专行,刚愎自用,甚至可能对晏浮生怀着强烈的敌意和嫉妒。
让晏浮生屈居于这样的人下,那是何等的委屈
更何况,冥王还能以林鹤来要挟晏浮生,逼迫晏浮生做她不愿意的事。
“你说的名单,具体是指什么”待方诩讲到口干舌燥时,林鹤见缝插针般问。
“具体小生不是太清楚,但应该跟冥界的管理漏洞有关系,可能涉及到一些逃匿在人界的恶鬼,”方诩擦了擦汗,继续说, “晏主簿想用管理人界的那套方法来管理冥界,查漏补缺,揪出那些逍遥法外的恶鬼,她本意是好的,但如今冥界大部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晏主簿真把这些漏洞给堵了,以她的能力来说,确实有可能办到,那么这样一来,反而显得冥王这些年在冥界一无是处。”
林鹤徐徐吐了口气,面上露出赞许的神情, “原来如此,看样子生生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她比我想象中还要出类拔萃,倒是冥界一众以冥王为首的乌烟瘴气,尸位素餐之徒,着实该死。”
方诩怔了片刻,忽然觉得……千百年来如死水一般烂的发臭的冥界,可能要迎来转机了。晏主簿的做法没有错,她有着统管人界九州的经验,比起冥王,也许她更适合管理这个烂糟糟的冥界。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已经在冥界呆了太久,根本无法想象任何可能发生的改变。
“晏主簿失踪后,小生曾问过冥王晏主簿的下落,当时冥王怎么答复小生的你们也都知道,只不过除此之外,冥王还问及小生是否知道晏浮生整理的名单在哪里,当时小生的确不知,后来回到阴阳司仔细找了一番,确有发现,故而小生刚才在断崖与冥王说了这事,一会儿冥王应该会来匣城找小生,”方诩顿了顿, “想要将千里追踪符附在冥王身上,这是个机会。”
回到匣城,方诩拿出了他所谓的“发现”,那是一封未拆开的信,上面隽秀而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