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先生,”林鹤抱拳,谦逊道, “在下只是一介浪客,担不上前辈二字,在下年轻时在筑仙门修习,剑法稍微能用,只是在下如今灵脉已毁,无法运灵气,杀一两个筑基期的修士尚可,但对于徐翦这等大能,我的剑根本破不了他的肉。体防御,倘若有法器相助,把握会大很多,眼下只需要找一个近身的机会,用箭弩将他刺伤,破其肉。体防御,我便能取其性命。”
房芝是个斯文的读书人,平日里只是在临城王府上教教书,从来没经历过此等风浪,他恨徐翦杀了临城王和清河公主,密谋杀害徐翦也完全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参与,对于事情能否成功,房芝一向持着悲观的看法。
听了林鹤一席话,他似懂非懂,恍然反应过来, “您的意思是说,您打算自己去杀徐翦”
林鹤微微颔首。
“义士,”房芝朝她表示敬意,但语气一转说: “刺杀徐翦乃留名青史的事,虽然你剑法出色,但你刚才也说了,你灵脉已经毁了,既没有修为,恐怕难当大任。”
林鹤失笑,反问道: “先生以为,这样名垂青史的机会,应该留给什么样的人最好”
房芝眉头紧皱,赵璞急道: “老师谬也,林前辈的实力远超你想象!她肯出力,对我们来说是一件绝大的好事,你切不可看不起前辈!”
“世子,你太着急了,”房芝说, “此事事关重大,你与这位前辈只见过一次面,如何信任她凭什么信任她”
他拿出了为人师长的威严,两句话便唬到了赵璞。
三人各自沉默,赵璞夹在中间纠结得要死,一方面是他多年来敬重的师长,另一方面是他直觉信任的人,双方的话都很有道理,但赵璞下不了决定。
他想选林鹤,但这是没有道理的,他的老师一定会痛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嚷嚷着与他谋事还不如与赵嫣谋事。
虽然和姐姐一母同胞,但他的资质与赵嫣差得太远。
如果赵嫣在这里,她一定会认同房芝的选择。但他是赵璞,是人人都瞧不起的赵璞,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凭林前辈无条件地帮我,救我,”赵璞咽了下口水,目光直视他师长的眼睛,不再闪避,也不再惊慌,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说, “老师,今日若非林前辈救了我们,我们两都会死在刺客手上,如今家父已死,我便是赵家家主,你是我老师所以我尊敬你,但在这件事上,须得听我决断。”
房芝从赵璞三岁开始教他读书,从未见过他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听完只觉得对他刮目相看,正要开口时,听到林鹤说: “我有个法子可以两全其美。”
两人肃然朝她看来,林鹤淡淡一笑,并不将房芝之前的话放心上,她说: “我有个法子能将徐翦引出来,到时候赵公子在暗中埋伏,启动灵火箭弩,射中徐翦后,我们再合力将他制伏,先生认为这个法子怎么样”
赵璞若有所思,房芝皱眉道: “你如何能将徐翦引出来”
林鹤说: “我自有办法,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我见过灵火箭弩,亲自试过,到时候再商量。”
还说到这个份上,房芝终于不再提出疑问。
三人约好第二天晚上去拿灵火箭弩,在这之前他二人只能将就住在林鹤的破宅子里。
晚上,林鹤给他们两拿了点干粮和水,房芝嫌难以下咽,只吃了两口,反倒是赵璞认认真真地就着水,一点点将干粮咽下肚。
他其实一直在想林鹤说的话,所谓地引徐翦出来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前辈打算以身做饵,好让他趁机下手吗
林……鹤
赵璞想起她的名字,脑海中忽然一道雷光炸响,怪不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还要数到他七岁入宫那一年,他有一次见到晏霖在书房习字,奶乎乎的小人胳膊都没毛笔长,却垫着木墩子在桌案边认认真真练字,她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地写“林鹤”两个字。
“林”字隽秀, “鹤”字灵动,晏霖用不同的笔法书写这两个字,宣纸散落一地,小公主的眼泪将墨迹晕开,她发现赵璞在看她,只好放下笔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说: “归真哥哥,我想我娘亲了。”
林鹤,便是传闻中那位于万军从中斩下徐蓬莱首级的天才剑修,是晏霖的娘亲,是他旁边这位就着水咽干粮的林前辈。
怪不得她说有办法引徐翦出来,原来她打算以身做饵。
这绝对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赵璞脑袋像要炸了一样,他想到万一他失败了,林前辈岂不是要赔上一条命!
这是晏霖心心念念的娘亲,是她心中无可比拟的存在,而如今他却要藏身在暗处,由林前辈作饵,伺机刺杀徐翦,以博取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
赵璞心中的道德感令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他必须再好好想想,寻找一个更完美的暗杀方案。
他决不能让林前辈陷入危险之中,因为晏霖正思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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