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抢效率,急诊不设专门的诊室,只用蓝色布帘隔开不同区域。
当黄医生伸手接过欧阳喻怀里的小豆芽时,他吃了一惊:小豆芽,怎么是你?
黄叔叔小豆芽撅了撅嘴,我头好痛呀,浑身难受。
遭罪遭罪。等黄叔叔给你打完针针、吃完药药,马上就不难受了哦。黄医生显然是代入了平常哄孩子的习惯,说完他自己也笑了,显然是想起来这小大人不走寻常路。
他转而看向欧阳喻:请问你是小豆芽的?
不等欧阳喻开口,小豆芽斩钉截铁地抢过话来:她是我妈妈。
还带着点炫耀是怎么回事?
欧阳喻顿时笑得宠溺。
一旁的黄医生却是石化了,他错愕地张着嘴,就仿佛什么话都冲到了喉咙口,最后竟不知拣哪句话来说。
小豆芽的妈妈
岂不就是窦主任家神秘的那位?!
重逢之夜
好在黄医生的职业素养摆在那儿,很快压制住熊熊的八卦之火,他将孩子抱上诊疗床,而后对主任家属道:小豆芽妈妈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吧,好了我叫你。顺便问下,初步判断孩子是发热了,送来医院前有喂她吃过什么药吗?
没呢,直接到的医院。答完欧阳喻才想起来,或许是该在老宅备些常用药,不是给小豆芽吃的,而是她和老爹可能需要。
布帘被拉上后,欧阳喻一时有些无所事事。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放任自己走远些。
边走,目光边下意识地四处打量,欧阳喻没留意到身后推着洒扫小车过来的清洁阿姨,被撞了个趔趄。
小心小心!阿姨这一嗓子吆喝得响亮。
堪堪扶住了墙壁,欧阳喻回头道:阿姨,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路。
没事,是不是孩子家长?六十来岁的清洁阿姨操着一口本地口音,显得十分热情,也别光顾着忧心孩子,送来我们医院的,只要不是难治的大病,保管蹦蹦跳跳还给你。
说完,阿姨还递给她一张抽纸,让她擦擦先前一路奔袭沁出的汗水。
眼神稍一飘忽,欧阳喻低下脑袋向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阿姨打听:今晚,窦医生没有值班吗?
你知道我们窦主任?阿姨先是一愣,然后幽幽地往下说,她啊,出了车祸。你说有些人喝了酒偏要开车,怎么就
阿姨有一肚子牢骚不吐不快,欧阳喻却遽然从她嘴唇的翕合中抽离了神识。
她还说了什么,她听不见。
只盘旋她想盘旋的。
出了车祸出了车祸出了车祸
脑袋嗡鸣一片,然后汇聚成点滴的顿响,沉重而惊心,那是她如燥雷般鼓动的心跳声。
阿姨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停下来关心她的状况。
那张抽纸被攥得斑驳淋漓,欧阳喻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她最想问的那一句
她还活着吗?
如果
如果小豆芽的到来是托孤的性质,那她
她不敢去想,恨不得就地晕过去,好不用面对骇人的生离死别。
幸而阿姨的嗔怪声救赎了她:呸呸呸!你怎么咒她呢?窦主任当然活着,她就是被车撞得腿骨折了。
犹如溺水之人浮腾上岸,欧阳喻心因性地大喘粗气,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原来空气涌入胸腔是那么甘甜。
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缓下心神的欧阳喻向清洁阿姨问到了窦乾身处的医院。
她想去看一看她,迫切地。
就像是算准了一般,老欧和他的助理从天而降。
当然事实是这样的:欧建荣自欧阳喻离开后坐立不安,他一方面自责,一方面又挂心,只好抱歉地将助理从睡梦中喊醒,让他开车接他上医院。
老欧,你说你折腾自己就算了,还把沈大哥叫出来,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不要紧,突发状况嘛。本来我就应该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欧总平时体谅我。
不管怎么说,老欧他们来得恰是时候,欧阳喻将照看孩子的重任暂时交给他们,自己得以抽身。
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啊?欧建荣表情有些不悦,小豆芽的病情还不明朗呢。
欧阳喻想了想,郑重道: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去见她孩儿的妈,你说重不重要?
凭着一股子蛮劲,欧阳喻没有理会脑内萦绕的警告声五年后的重逢对她和窦乾而言将是多么动魄惊心。
她只知道,她想见她,所以她来了。
经过一些可略过不表的波折,欧阳喻踏上窦乾所在病房的楼层。
正对着电梯口出来,迎面是点着灯的护士台。
对于深更半夜闯进来一个形迹可疑者,值班的护士她害怕却也壮着胆子上前:你是什么人?晚上十点以后不开放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