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澈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两人在风中纠缠的衣带上。
“后来岛上又来了一个陌生人。”墨行舟说:“他乘了一只小船出海,根本不认得航线,也不会辨别方向,遭遇风浪,本来已经灰心丧气放弃求生了,醒来就已经到了仙山上。”
“女妖们对他也很好,他对救他性命的这些人感恩戴德,恢复之后便在杏林外造了一座草屋,开辟了一个小菜园。那时我已经会乘着小船出海了,他知道我向往外界,便经常给我讲一些外面仙洲的趣事,我跟在他身后一听就是一整天,他很文弱,白白学了三十八年的术法,身手却连我都不如,但是他也有一项过人之处,就是过目不忘,他说自己没有悟性,要把毕生所学写下来让我去悟,但是我们都没有等到他写完的那一天,因为仙门的人先一步到了。”
荆澈垂着眸子,眼底神色隐在暗色的阴影下,他很平静地问:“那个人是半魔吗?”
墨行舟惊讶地看他一眼,≈ot;你怎么知道。≈ot;
“我听说过这个人,莫轻鸿的左膀右臂,莫轻鸿死后数年,他为躲避追杀逃到过方外之地,仙门派人去找他,折损了好几个修士。”
墨行舟道:“确实是此人,仙门的人说他是为祸世间的半魔,是莫轻鸿的手下。但是我们谁都不认识什么莫轻鸿,也不知道什么是半魔,便不许他的捉人,仙门的人认定女妖们知他所作所为——反正妖在他们眼里也只比邪魔强一点,他们穿越海浪的阻拦登上岛屿,企图活捉所有人,但这时仙山却毫无预兆地沉降了。”
“她们和他,包括那座仙山,全都消失在了那一天。”
墨行舟最后一句话说完,反而真正轻松了。
荆澈哑然,心脏中又一次漫上这种密密麻麻的酸胀,这次他知道,是因为心疼。
他拉过墨行舟的一只手,包裹在两只温热的掌心中,“那你呢?”
“有个人暗中帮了我一把。”墨行舟垂眸,说出来一个令荆澈意想不到的名字。
“枭无音。”
这一夜,南柯殿,墨行舟抱着荆澈沉沉睡去。
结界隔绝了窗外赤琉璃花树的流水般的乐声,只留月下树影摇曳,床榻上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荆澈在规律的呼吸声中睁开眼睛,他盯着墨行舟睡颜半晌,然后轻手轻脚地动了动,悄然在他唇角上落下一个无声无息的吻。
身世
荆澈竟然是上一任魔尊的孩子, 墨行舟听到后真的挺惊讶的。
怪不得那个老头派荆澈前来当卧底,想必除了他的半魔身份在,还有这一层考量在其中。
上一任魔族是死在他手上的, 于情于理,荆澈都该恨死了他这个杀父仇人才是。
但荆澈偏偏不是,他根本没见过老魔尊,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他的生活里, 因此他对替父报仇这件事并没有多大兴趣, 所以当迟岸辛辛苦苦确认了他的身份时,荆澈心中几乎是毫无波澜。
“我的母亲是谁, 迟护法可知道?”荆澈问他。
那时候他还没被那个“墨行舟”扔进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去,和迟岸也能说上几句话,只不过得刻意避着点他。
于是两人就在墙角下, 迟岸借着公务匆匆和他见上一面,道:“不知, 实不相瞒,如果不是您的血偶然间唤醒了他的法器,我也不知道他在世上还有血脉。”
魔族尚武, 老魔尊抢在仙门之前杀了莫轻鸿, 扬名于幻海九洲,十几年后,他败在了墨行舟的手上, 于是墨行舟成了新的魔界至尊。他们并不太注重血脉一说,但是魔尊的血脉还是不一样的, 人界常说虎父无犬子, 魔尊的儿子想来资质不会差,所以迟岸才暗中调查了这件事情这么久。
荆澈略感失望地“哦”了一声。
比起这个素昧平生从未过问过他的父亲, 荆澈更想了解的是将他托付给樊家的母亲。
当然,也仅限于了解。
他以前问过樊家家主,他的母亲现在过得很好,他也就不再有什么执念了。
迟岸看出他并没有复仇的心,他也不是非要让荆澈去给他前任主子报仇,只不过这个新魔尊,上任之后行为举止和以往判若两人,其暴虐程度比起令十二部都怨声载道的老魔尊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荆澈能将他换下来,迟岸自然很乐意为之效劳。青狼一族的立场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魔族。
荆澈和墨行舟不一条心,相争是迟早的事,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坏就坏在荆澈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他,于是迟岸只能等,等他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可是那一天没等到,荆澈就被“墨行舟”囚禁了。
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降至冰点,不合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迟岸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直接接触荆澈,墨行舟不让人靠近地牢,他谨慎地往里递过好几次消息,不知荆澈是收到了还是没收到,反正一概没有答复。
直到那天,墨行舟突然要自己带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