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压低的必要,此刻声音喑哑,连我自己也听不出我是谁。
我微微一笑,转身挥开手中大旗,有我在此,谁能伤害我的亮亮!
管你是英雄还是枭雄,管你是名君还是乱臣。你就是你,在遥折心中,你一直都是你。不管你是白衣卿相,还是龙袍帝王。
这一刻,或许距离生死太近。
爱与不爱,都已经恍若轻尘。
前尘种种,均如草芥。
骄傲与惶恐,与光同尘,消失在灼烈的阳光下。
我觉得很快活,再没有任何枷锁束缚着我。不可以爱,不能爱,不该爱,那些我自己设下的重重重锁层层崩裂。原来我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女子,原来我,只有如此简单的一个愿望。
——我不要完颜亮死。
什么叫爱情。请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标准答案。我只知道,当我扛着这支大金军旗,当我让它迎风招展,我心里只是为了一个人,我心里只是写满这一个人的名字。我保护他,不是因为他是皇帝,不是因为他是我的丈夫,更不是因为狗屁的忠孝仁义。没有什么理由,好像有些事早已浸入身体,成为本能。不是没有理由,只是已成习惯。
我的亮亮。
我的亮亮。
多少年来,我一直这样称呼他。
在我心中,他是我的一部分。
爱不爱他?
别再问这么可笑的问题。
如果不爱。
这场战争,从日升打到日落,从来没有任何归属感的萧遥折手里,为什么要一直握着这么沉重地一杆大旗!
“你的功夫很好!”完颜亮跟在我身后,我们一路冲杀,躲开敌人的武器。
我要送他回到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完颜亮却在向他的士兵们大吼:“不许后退!后退者斩!”
这个挟带危险于一身的男人,从少年时起,就是这样。我苦笑,他一定要让自己置身于最危险混乱的时间场地,担负起这样一个历史角色。但我知道历史潮流不可逆,就像我知道这场战争他必输无疑。
牵住他的手,多想请他不要再这么僵持下去。
多想就这样,带着他跑到海角天涯。
紫色落日中,我想起那个安静的小山谷。
那里白花遍野,那里溪水潺潺。
师姐心灵手巧,会做各种玩意工具,有时闲暇编了花环,与我同戴。师弟们在身后玩耍牵着我的衣角偷偷地把口水蹭上去。
我一定是累了。
不然为什么会想到这么久以前的回忆。
会想到我曾经无比厌烦只觉无趣的出发地。
我不知道战斗已经持续了多久,我只看到我手中的旗渐渐变成粉红、变成深红、变成绛紫。
天旋地转。
但我不能倒下。
左手还握着另一个人的右手。
我还有我一定要完成的使命。
星霜遍野,寒风冽冽。
于这万马千军之中,忽然听到有人呐喊:“皇帝宣布,弃马渡江!”
我心中一跳,几乎将要从口腔跳出鲜红的心脏。
“胡言乱语!”完颜亮咬牙切齿,面色铁青。我们都知道那八个字意味着什么。
金人擅骑,最是爱马。让他们弃马,不如让他们弃主。
这是计策,两军相交,兵法诡谲。只是不知道,这是宋人的计,还是金人的计。我望着完颜亮,他望着我。一时之间,相对无言,唯有苦笑。
“你叫什么?”他说“你这么骁勇善战。朕如顺利回朝,要封你做护国将军。”
我心下恻然。亮亮,你还能回到哪去?东京已有了新的金国皇帝,大宋你攻不过去。你有的,只是这江上,百万金兵。而他们说一定会背弃你。
“只怕我想要的,你给不起。”我说。
他大怒:“朕是金国皇帝!普天之下,有什么我给不起!”
你给不起的。亮亮,就算你还是金国皇帝,你也一直给不起遥折真正想要的东西。
言语之间,忽闻箭簇嗡鸣。
完颜亮转身打掉射来的利箭,忽然脸色大变。我顺着他目光望去,那箭上竟刻着大金的标记。
人生最悲凄莫过于你相信的人背叛你。
敌人高举利刃是本应如此自然不在意。
但是己方人马也忽然调转炮口对向你那惨痛便是无可言喻。
完颜亮沉默了,北风萧萧,他早已长发散乱,血染布衣。
我说:“皇上,不要愣着。我们要离开此地。”
他奇怪地望向我问:“朕现在还是皇帝么?”
我微微一笑“你在我心里,永远天下第一。”这句话我曾经说过,那时是谎言,此刻呢回答照旧:我不知道!
“你”他目光一动,忽然抓住我的手。
我却听到有箭正从身后破空射来。
这一刻,四面已不辨敌友。我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