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会使降头巫术,不知在何时迷失我的神志。
又或者,他其实对我下了慢性毒药。这些年来,每日下在我的饭菜中,一旦离开他,我便会毒性大发。
我捶地痛斥:“完颜亮你好生歹毒!”
但不知为何,我却又泪眼汪汪。
一旦思及完颜亮因为我的胡作非为而人头落地,我就无精打采困顿颓败。这一路行去,好不寂寞,因而走得异常缓慢。
终于回到我的花果山,见一孩儿来报:“完颜大人在此等候萧猛安已有多时。”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险些栽下驴背。
“完、完颜大人?哪个完颜大人?”
“——行台尚书完颜亮!”
完颜亮的脸色十分苍白,人好像有些清瘦。白衣飘飘手捧书卷,正坐在帐篷里看书。见我进来,斜斜瞥我一眼,并不开口。
我进退两难,逃无可逃,只好脚尖磨地讪讪地笑“这些手下太笨,一定对你招待不周,竟然连你的官名都记错了。”我摸摸鼻子,小心地绕过去,把包袱藏在身后“他们竟然说你是什么行台尚书。”害我以为同名同姓,心怀侥幸,因为我家亮亮一早就是当朝太保。
“他们没说错。”完颜贵人终于开金口,望着我,神情古怪“我被皇帝贬职为行台尚书,正在赶赴任地。”
这么说,他不是专程来看我喽。
思及至此,我的表情不由得变得十分僵硬。紧紧握住手中包袱,这里面都是完颜亮的,莫非他发现家中财物失窃,特地上门追讨?
“遥折。”完颜亮将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半晌凄恻一笑“我忽逢变故,遭受贬谪,你便半点也不担心,半点也不挂念么?”
我默然不语。
反正不论我说什么,完颜亮心中都是早有定数。既然他一早认准了自己给出的答案,又何必还要问我,世人均有此奇怪禀性。
得病求医,他们要问:大夫,我没事吧。
临终祷告,他们要说:我、我不会死吧
情人两地,他们叮咛:我们定会再见!
自顾自的都在心中设下花好月圆,所以眼中看不见几番离散。完颜亮比他们强,在于他总给自己一个比较自虐的答案。
每人都有问题与回答,大家全都擅长自问自答,不求真相。
于是我微笑“完颜大人当属我朝第一才俊,即使眼下落魄,也不过是朝政时局起伏,他日定有风云再起的一天。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完颜大人无须多虑。”
完颜亮冷笑“只怕不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而是船到江心补漏迟。”
“完颜大人何出此言?”我奇道。
“我尚未大难临头,已有亲信闻风而动卷我家财弃我不顾。”他起身,灼灼地盯着我看,口中只问“遥折,你说我要拿此人怎么办。”
我瞪着眼珠,不予置评。
我知道完颜亮不会拿我怎么办,一如每次对峙,他总是先放弃的那个。他先放弃不是因为他温柔,而是因为他胆小,他要不起否定的答案。
果然,三秒之后,完颜亮转身迈步,摆出七步成诗的架势,缓缓走至烛案旁。明明未到三更,他硬要点着火烛,明明不是飞蛾,他偏偏盯着摇曳的火光出神地看。
“你走的第二日,皇上下达罪己诏。”片刻之后,他改变话题,语气淡定。
“完颜合刺一向喜欢模仿汉人。”我吐出口气,举袖擦汗,感谢话题已经偏离危险。我最讨厌的一出戏是打龙袍,我最讨厌的官面文章就是罪己诏。小时候,先生教我写文章。命令我一天一篇,一月后交他三十篇。我哪里有这么多感言,只好如此下笔。
正月初一:我帮姥姥洗手绢,姥姥夸我是个好孩子。
正月初二:我帮姥姥打酱油,姥姥夸我是个好孩子。
正月初三:我帮姥姥掏耳朵,姥姥夸我是个好孩子。
这样一直写到正月三十,先生看后怒不可遏,娘亲也罚我这个好孩子回家跪算盘。我始终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写得不好,至少要比古今帝王写罪己诏真诚百倍。
一个人自我批评,还要请臣下代笔。
写得好了,是你应该。写得不好,是你失职。
我虽不知道此番完颜合刺干吗要写罪己诏,也不知道这和我用菜刀砍大内屋顶有没有关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因为这个罪己诏,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了大霉,我家亮亮就是其中一位。
“阁下可谓是个妖人。”完颜亮懒洋洋向我一瞥,以嘲弄的口吻对我下达历历指责“你一时无聊,就惹得朝野上下混乱。雷击大内,视为天威。皇帝因此下达罪己诏,负责起草的人是我的手下”完颜亮低下头哂然一笑,语调却骤然变得阴寒幽冷“你说天上有龙打架,我国就发生暴风之灾,风过之处死伤无数。”他抬起我的下巴,凝视我的眼睛“遥折,难道你真懂什么妖术不成”
“对!专司迷惑人心。”我冷笑着推开他,调头就跑。
我不知道我的胡言乱语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