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一日陈俞的曾祖父踏平了一个腐朽的王朝而建立了新朝,从那日之后,每年的这一日,便被定做了祭祀日。
初时,这一日只需拜祭神明,可从陈俞父亲开始,却多了一项规矩,便是祭拜先祖。
往常年节祭拜只是在宫中宗祠祭拜牌位,可这一日却并非如此,而是亲自前往先祖陵墓祭拜。
这意味着陈俞须得离宫。
更重要的是随行护送之人并非旁人,而是薛晋荣与他手下亲卫。
如此千载难逢之机会,他们自然应当好生把握。
毕竟祭祀日距离如今,也就只余下七日了。
许多事情,他们须得好生筹谋了。
七日的时间于他们而言极为短暂,对于赵筠元而言却是漫长的。
她依旧留在宣明殿中。
与往常不同的是,陈俞时常来看望她,甚至时常留宿她房中,不过却只是抱着她歇下,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举,所以赵筠元也只得忍下。
贺宛依旧被关于狱中之事并非是什么秘密,反而早已人尽皆知,赵筠元听得底下人说起此事,也是极为意外。
依着陈俞的性子,哪里会忍心让贺宛吃这种苦头。
等陈俞再来时,她便旁敲侧击的问过,便听陈俞道:“阿宛的性子,确实是骄纵太过,从前朕觉得她这样也无妨,左右纵着她便是,从前她在北岐如何,如今在陈国,也是一样,可这些时日她的一些动作却是太过,朕想着,也该让她长长记性。”
赵筠元愣住,她从不曾想过陈俞有一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好在陈俞虽不曾将贺宛从那监牢中放出来,可到底也没有废除了她的皇后之位,他这般举措落入到那些朝臣眼中,或者说薛晋荣眼中,也依旧是护着贺宛。
与从前,也没有太大分别。
陈俞轻轻摇了头,“罢了,不说这些,再过两日便是祭祀日了,朕带你出宫去透透气,如何?”
听到“祭祀日”这三个字,赵筠元心下却有些迟疑。
她与陈意早已商量过最佳动手时机,显然,祭祀日是个不错的机会。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盯上随行护送的薛晋荣,也才会为了挑拨他们关系而对其妹薛晋嫣动手。
可这一日,她却未必应当在场。
若是她在,或许不仅帮不上忙,还容易节外生枝,譬如被陈俞利用之类……
可还不等她开口,陈俞便已经替她做了决定,“这一去没有个十余日是回不来的,你便像从前在北岐时一般,扮作朕身边婢子就好。”
说着,他顺势牵起赵筠元的手,喃喃道:“朕有时候时常想起与你在北岐的那段时日,从前觉得很难熬的日子,现在想起来,竟觉得好似也不是那么苦。”
他的话说到这份上,赵筠元便是有拒绝的心思竟是也没了开口的机会,只得勉强挤出笑意,算是应了下来。
两日后,祭祀日。
随着拉长的号角声吹起,数千人浩浩荡荡地从宫中出发。
陈国先祖的陵墓尽数在距离此处约半日路程的景山上,所以此行,他们便是直接往景山方向去。
那处的行宫早已修缮过,即便一年中只有十余日有人住在此处,但却也依旧修缮得极为恢弘大气,毕竟是皇室的住处,总不能失了体面。
赵筠元就如同陈俞所言,扮作了寻常婢子模样跟在他身边,不过她虽然穿着普通,但陈俞却特意为她安排了马车,如此,一路过来也算轻松。
只是下马车的时候,赵筠元与薛晋荣身后亲卫装扮的陈意视线对上,却显然从陈意眼中看出来了震惊与担忧。
赵筠元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毕竟等到了祭拜之时,便是便是他们等人动手之时,到那时候,若是赵筠元在陈俞身边,万一陈俞以她为人质,他又该当如何?
赵筠元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只是事到如今她已无法改变些什么,只能给了陈意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只按照原本计划行动便好。
入了行宫之后, 赵筠元也都是跟在陈俞身边。
祭拜之前的规矩也颇为繁琐。
即便对这些规矩早已烂熟于心,可却依旧要不厌其烦地听那些礼官念叨。
等那些礼官将规矩完完整整的说完,陈俞的神色依旧肃穆, 赵筠元却禁不住困倦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等礼官离开, 便也到了差不多要开始祭祀大典的时辰了。
走上那祭祀的台子之前,陈俞还垂首与赵筠元道:“等这祭祀大典结束了, 朕带你去山下走走, 景山底下有一片闹市,到了夜里反而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些呢。”
赵筠元笑着点头道:“好啊。”
只是她心底却知道, 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等下祭台之上,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两侧古怪的乐声响起,陈俞身着朝服, 步步走上祭台, 赵筠元与其他五位宫人端着那些祭祀的物件, 也随之上了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