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们回答,她就已经转身沿着街道跑去。
暴雨之中,小巷里满是脏污,泥泞的地面横满一具具尸骨。
她找啊找,终于在昏暗的巷口,见到了一串断裂的珊瑚项链。
“在这里!”她扭头嘶声大喊,然后赶忙跑进巷子里。
曲临冬口中的野狗没有出现,一点点映入眼帘的,只有女孩破碎的身躯。
像是被铁锤击中般,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脚步沉重到完全无法动弹。
夏且歌从巷口一步步走近,蹲下身看着女孩惨不忍睹的面庞,伸手合上她的眼睛。
姜翎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宁昊炎弯下腰,默默为她披上外袍。
夏且歌轻柔地扶住她的肩背,将她抱入怀中,任由血污染脏自己的衣裳。
她抱着这具过分瘦弱的身躯站起,缓缓向外走去。
忽然间,女孩原本虚握的手掌无力垂下,啪嗒一声,一个圆形的东西坠落在地,滚到三尺外。
姜翎顺着声音低头去瞧,蓦地睁大了双眼,下意识看向莫齐轩。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脸色格外苍白。良久之后,他缓缓俯身,伸手够住那样东西,紧紧攥在了手心。
这是一枚,女孩始终没来得及送出的铜钱。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他,静默无言。
半晌,他哑声说:“先找地方,安葬了吧。”
……
他们最终挖了个临时的坟墓,将她葬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等待事情结束后再送她去和父母团聚。
大雨不知不觉间停歇,几人站在墓碑前,形容肃穆,眼里皆是哀痛。
也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横亘在面前的,究竟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莫齐轩低垂眼眸,盯着简陋的坟墓,捏紧了掌心的铜钱。
冰凉的铜板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如热油般滚烫,几乎要将他的心脏烫出一个洞来。
暮风吹落枝叶上的雨珠,黯淡的苍穹,渐渐透出光亮,凄艳的日光撕裂黑云,自天外洒落人间,打在了少年硬挺的半边肩膀上。
姜翎无声望向他,宁昊炎也侧首注视,夏且歌张了张口,试图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僵冷的气氛。
“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不。”莫齐轩的声音低沉沙哑,“是我的错。”
他把铜钱收到怀里,静静地想。
又一次,没能来得及。
他以为能把桂花糕喂到母亲口中,他以为能把解药送到曲知春手里。
可他什么也没做到。
下一刻,他忽地转身,大步朝着远方走去。
姜翎毫不犹豫地跟上,轻声问:“我们要去哪?”
莫齐轩抬眼,望向城池深处的高楼。那双布满暗沉血丝的眸子里,分明酝酿着森冷的怒火。
“城主府!”
此时的城主府外,早已不复原本的宁静。
密密麻麻的官兵和百姓围成一个大圈,正中央零星站着几个人,众矢之的毫无疑问是大家口中的邪僧高澹。
苍焰教的分舵主厉声斥责:“高澹,你作恶多端,祸害百姓,还不快认罪伏法!”
留安城的城主也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好心留你在此做客,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犯下此等弥天大罪!”
他们声势浩大,气势汹汹,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然而在高澹身旁,却仅仅站了一位极年轻的男子。
他微抬下巴,不卑不亢地回应:“你们要抓人,也要讲究证据!难道能仗着人多势众,就把无辜者绳之以网吗?天理何在?律法何在?!”
“柏兴安!你一个万象神宗的弟子,为何要替这个邪僧说话!”
“沈城主,你想错了,我不替任何人说话,只是看不惯你们这种做派!倘若你们能拿出他害人的证据,我二话不说即刻撤离,并自请去督察院受罚!”
“黄口小儿,休得无理!事关重大,岂容你捣乱的份?!”
几人一言不合再度争吵起来,高澹却是气定神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面红耳赤进行争论,竟没有一句辩解,反而半阖着眸露出一个微微的哂笑。
直片刻后,半空中迎面飞来几道剑影,他的瞳光才轻轻一动,仰头望向天空。
沈正忧还在扯着嗓子大喊:“什么证据?这些尸体,难道还不够证据确凿!”
话音未落,一抹红衣倏然跃下飞剑,有什么东西被径直甩向人群中央,随之响起的是少女空灵冷淡的嗓音——
“你们要证据,这就是证据。不过不是用来指认他,而是指认你们!”
高澹一挥衣袖,将抛落的灵简收入自己手中,注入一缕灵力。
灵简之上,赫然投放出一段影像——
身穿藏青袍子的人躺倒在地,雪白的剑尖挑开衣襟,露出肌肤上印着的古怪图案: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崎岖的鬼脸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