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赵眠正在房中用膳,云拥找来说小王爷请他过去一趟。
“这么早他居然起了,”赵眠道,“所以出了什么事。”
云拥担忧地说:“进奏院来人了。”
“意料之中。”赵眠淡定道,“该来的总会来。”
赵眠到时,魏枕风刚刚穿戴好。宿醉后的少年无精打采的,带着未清醒的慵懒,眼睛都懒得睁开。赵眠不禁怀疑他这种状态能不能应对进奏院的问询。
“来了。”魏枕风朝他看来,“好戏将至,你想不想去看看?”
赵眠问:“我能去?”
“怎么不能,”魏枕风懒洋洋道,“想办法就能。”
进奏院乃天子爪牙,持天子谕诏,可传唤任何皇亲国戚,侯王将相,魏枕风不在例外。但小王爷的身份摆在这里,进奏院即便要问他的话,也是客客气气地把人请过去,小王爷带几个扈从前往也无伤大雅。
魏枕风带赵眠去看戏的办法简单且粗暴。季崇回京后,赵眠再未见过他,想必是“旧疾”复发,困在闺房之乐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刚好可以把脸借给赵眠一用。
季崇身形和赵眠差不多,相貌中等偏上,看过就忘。赵眠换上北渊的服饰,戴上人皮面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太高兴地说:“魏枕风你别看我,我好丑。”
魏枕风站在赵眠身边,摸着下巴端详着镜子里的太子殿下:“嗯……”
赵眠道:“你是不是突然理解当初我面对黑皮的心情了。”
“不是。”魏枕风笑道,“我反而觉得季崇的脸顺眼多了,以前我看他不知为何总想揍他。我果然不是肤浅之人,看中的都是你的内里和气质。”
赵眠才不会信这等鬼话:“行,那等正月十五那日,我换张脸和你上床,让你多些新鲜感。”
魏枕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罢。”
赵眠跟着魏枕风来到进奏院,进奏院院长元漳亲自在大门口等候迎接。在元漳身后站着不少进奏官,其中就有赵眠之前见过的彭瓯。
在南靖的千机院,有一份北渊官员的“黑名单”,上面均是一些手握实权却立场不明,千机院的暗桩努力多年也无法摸清底细的人物,进奏院院长便是其中之一。赵眠看着他与魏枕风客套寒暄,言行举止中没有透漏出半点主观的意图,可见此人不好对付。
反观魏枕风,还是那副宿醉后懒懒散散的模样。两人一张一驰,拉开了这场问询的序幕。
青天白日的午前时分,进奏院里面却暗得像黄昏将至。堂内点着盏盏油灯,四四方方的一间屋子,门窗紧闭,人若在里头待久了,难免会躁动不安,心烦意闷。
元漳命人给小王爷上茶。魏枕风拿起茶盏,嘴唇刚碰到杯子的边缘,便听见元漳问道:“近来,王爷是不是和南靖人走得太近了些?”
魏枕风把到嘴边的茶喝了一口,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说:“元大人是在控诉本王通敌么。”
元漳想的应该是循循渐进,由浅入深,利用小问题以小见大,怎料魏枕风一上来就把最大的问题抛了出来,彻底打乱了询问的节奏。
元漳从容不迫道:“王爷言重。南靖于我北渊是友非敌,何来通敌一说。”元漳以退为进,重新找回了话语权:“王爷和南靖官员结交,只要不触犯我北渊之利,自是无可厚非。可下官却听闻,王爷把多年积攒的家产都赠予南靖了,此事可当真?”
“本王和萧觉身中奇蛊,想不亲近也难。”魏枕风语带轻狂,“何况本王自己的东西,本王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王爷自己的东西?”元漳摇了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的东西何尝不是圣上之物。”
魏枕风颇不耐烦:“你以为本王想?当时南靖手上有寻找西夏宝藏的重要线索,想和他们合作,势必要付出一点代价。”
站在魏枕风身后的赵眠不禁微微蹙起眉。魏枕风怎么回事,情绪如此不稳定,还一直在被元漳牵着鼻子走——宿醉对他的影响就这么大?
元漳颔首道:“原来如此,下官还以为王爷是为了讨那位萧大人的欢心不惜万金买得美人笑,看来是下官小人之心了。”
赵眠冷眼旁观。
南靖和北渊为西夏遗宝结盟一事进奏院不可能不知道,元漳根本不需要魏枕风的解释。他特意提及此事,想必是为了更大的事情铺垫。
魏枕风冷嗤:“如果元大人请本王来只是为了这种小事……”
见魏枕风表露出松懈的一面,元漳道:“在大漠地宫时,王爷和萧大人身陷险境,王爷为救萧大人,不惜提出以顾如璋作为交换,不知王爷可否记得此事?”
魏枕风极短地愣了一瞬:“本王说过这种话?”
赵眠越发觉得不对劲。
当日在大漠地宫,他们落入顾烧灯手中,魏枕风的确说过这种话,但这不过是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魏枕风向进奏院解释清楚即可,为何要如此含糊的否认,暴露出更多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