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院落中,光尘弥散,鸟雀欢鸣。
不期相逢的两人目光相交。
五年之间,稚嫩青葱的少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然长成了一座巍峨可靠的山。
谢鹤年先开了口,“你来做甚?”
“来接阿婵。”
与他相肖的少年掀起眸子,眼中锋芒让他都为之一惊!
“好!好大的胆量!”谢鹤年怒极反笑,“你当真以为,做了个关内侯,你就翅膀硬了是不是?”
都说长子肖父,可连他,都读不懂这个儿子心中到底盘算些什么。
自小聪慧过人,谋略心性,样样都不输于自己。谢知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也是最大的耻辱!
“我一日未死,这谢家当家做主的,就不是你!”
少年挺拔的身躯,眼底墨色翻涌,分外骇人。
“你害了阿婵一次还不够!还要来害她!”两指重重点在儿子比自己还要高的肩头,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外患虽未平,你对那位来说还有点用处,可你觉得,只凭你一人,就可同谢家相比吗?我有一百种方法将你身败名裂,逐出江陵!”
谢知聿却直接转身离开院落,大步向外走去。
不同于对峙之人怒容满面,他抬起低垂的颈脖,星眸中尽是寒霜般的冷色。
人老了不免固地自封,连谢鹤年这般角色也不能免俗。在年轻的他手上蒸蒸日上的谢家么,如今只不过一棵空有躯干的大树罢了,看似最是坚固牢靠,其中却是虫蛀烂芯。
元朝幅员辽阔,兵力强盛。但从关口往北,居住着虎视眈眈的匈奴——士兵骁勇善战,骑术精湛,觊觎于南方肥沃的土地,三天两头就要借边界柴米之争,发动战争。
搅得老百姓不得安宁,而这一切,都在谢家将军为主帅的平边战役后归于平静。
谢将军率领十万大军,直捣匈奴老巢,绞杀贼王,将匈奴王旗下左右两大将皆斩于马下。
西郊郊外扎营处,一身穿雄黄色圆领袍的年轻男子,眉飞色舞地冲围着他的一圈士兵讲述着。
他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体型清瘦,长相锐利,说到兴处,周围新招进来的年轻将士多数还未上过战场,无不露出崇拜向往的目光。
这群没见识的新兵蛋子,享受着众人投注的目光,男人颇为自得。一双凤眸轻弯,光芒动人心魄,越发卖力地往下讲了起来。
“江景跃,你当这是军营还是茶楼?”人群中一道冷峻清冷的声线响起。
霎时间,方才还乌泱泱的吵闹人群鸦雀无声。周围的将士们都自发地站得挺直,让出道来,唯恐自己被主帅注意到。
“看什么看,都很闲吗?”
轻飘飘一句话抛下,却让这些人都刹那间作鸟兽散,两三下没了人影。
“你能不能在新兵面前给我点面子,怎么说我也是个少将。”
江景跃恨恨地轻锤了一下谢知聿的肩头,虽说他出身远不如谢知聿,但怎么说也是这几年在边城磨砺过来的兄弟,大小也算是个副将,这也太丢脸了。
“将军,都是我,都是我没拦着少将。”
旁边的男子身材健壮,却生着一张不符合年纪的娃娃脸,担心两人起了争执,正急得抓耳挠腮,不经意露出几分憨气。
“就你乐意当老好人!”江景跃不领情地嘀咕。
“同你无关。”谢知聿转向江景跃道,“倒是你,真该收收心了。”
方才还一副混不吝样的男子,在对面沉沉的目光中,不自主地挺起了背。
一旁的蒋邵武顶着双星星眼,满目崇拜地看着谢知聿。
这呆子,江景跃头疼地扶额,自从几年前谢知聿救下差点被几个恶劣士兵欺负的这人后,他就无比尊敬谢知聿。
这烦人劲,连他看了这么多年,还觉得起鸡皮疙瘩。
出乎意料的是,谢知聿却没再罚他。
江景跃侧头,只捕捉到他嘴角转眼即逝的笑意。凤眸一眯,“你笑什么呢?今日心情如此之好。”
蒋邵武听这话也立马转过视线,男人眼底笑意还未全然逝去,他激动地指着道。
“是啊,将军,你居然在笑!”
这呆子都看出来了,联想到面前之人紧赶慢赶提前数日到达江陵。
江景跃抓住这几日的蛛丝马迹,后知后觉地脱口而出“她回来了是不是?”
出口才觉不妙,果不其然面前男子俊朗的脸立马变得冷若寒霜。
旁边的呆子一点眼色都没有,还恍然大悟,“她是谁?哦我知道了,就是将军那个意中人对吧!”
“是我妹妹!”
喜怒不行于色的男人都快绷不住脸色,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
江景跃忙不迭告退,离开他灼热得要杀人的视线。双腿交替跑得飞快,心情却轻盈得难以言语,几乎要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