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回来的,会回来杀我。”◎
许久不曾见这样的谢砚之, 着实让颜嫣感到陌生且害怕。
他果真如池川白所说,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翻涌的魔息了。
可现如今,不是与他吵架的时候, 她得想法子保住池川白的命。
颜嫣竭尽所能地使自己保持镇定,反过来质问谢砚之:“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勾结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就只是为了杀你?”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设这么大个局,真只是为了杀你。”
“那么, 证据呢?你可能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
谢砚之若真能拿出证据, 还需与她费这般多口舌?
殊不知, 颜嫣所做一切就只是为了给池川白拖延时间。
而池川白也明显看懂了颜嫣的良苦用心, 果真趁这这个空当, 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臂, 用破空锥逃走了。
颜嫣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暗自松了口气。
殊不知, 苍梧导的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就在池川白消失不久以后, 颜嫣心口处传来阵阵难以言说的钝痛。
再往后, 她便失去了意识, 软软倒入谢砚之怀里。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得了。
又开始反反复复梦见谢诀。
时而梦见十三岁那年,她与谢诀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相遇。
时而又梦见他将自己接回魔域, 手把手教她,该如何讨男子欢心。
那些过往, 本该与凡女颜嫣一同被掩埋在时光里。却不知为何, 总一次又一次闯入她的梦境。
……
颜嫣却不知,梦境外的世界早已因她的昏迷不醒而被乱成了一锅粥。
现如今, 整个琉璃界的医修都聚集在了魔域, 将偌大一个魔宫挤得水泄不通。
纵是如此, 也无人能说得清魔尊夫人颜嫣究竟得的是何怪病。
众医修们商讨来商讨去,也只得出这么个结论。
——魔尊夫人这副身子显然是先天不足。尤其是那颗心脏,明显有着发育不全之相。
常言道“心主神明”1,现如今她这颗心出了问题,自是会一“睡”不醒。
“心为一身之主,脏腑百骸,皆听命于心。”2如此一来,魔尊夫人的身子自然也就生得孱弱。
至于初时为何瞧不出端倪?
那还不是因为她修为低。
谁曾想,她竟在短短半年内涨了这般多修为,那孱弱的肉身又无法承受住这些修为,弊端自也就显现出来了。
若想要夫人醒来,并身强体壮地活下去,便只能为其换心。
只是这换心,绝非易事,和夺舍一样,首先考虑的是血脉至亲。
颜嫣若还是那个凡女,谢砚之倒可直接将柳南歌抓来,与其匹配。
可如今,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小花妖,自是找不出血脉至亲。
魔域的天自颜嫣昏迷那日起,便再未放过晴。一连半月的雨,叫正在加班加点执勤的宫人们苦不堪言。
只能穿着蓑衣来指挥排队。
大雨磅礴,笼在蒙蒙水雾中的栖梧殿犹如一头匍匐在暗夜中的雄狮。
这座沉寂已久的宫殿从未如此热闹。
前来“赠心”的人群乌泱泱挤作一团,被分为八支队伍,从入殿的乌头门前一路排至九十九阶石梯之下。
阿花来得晚,排在了队伍的最末端。她本是一凡女,母亲早逝,是被自家赌鬼老爹送来魔宫换灵石的。
魔尊大人出手阔绰,平日里嫌她是个拖油瓶的老赌鬼这厢只恨自家短命的婆娘未能多给他生几个能换灵石的女儿。
阿花连伞都没来得及拿一把,便被老赌鬼塞进了开往魔宫的兽车之中。
被雨淋得浑身发颤的她目光坚毅地望着前方。
她与在此排队的绝大多数待价而沽的“容器”不一样,纵使未能被魔尊大人选中,她亦会想尽一切法子留下来,以摆脱动辄对自己喊打喊骂的老赌鬼。
前方排队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轮到了阿花。纵使目标再明确,阿花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从未见过这般大场面的她面色苍白地看着那扇高大的乌头门,总觉得它不是门,而是一张生满獠牙的狰狞兽嘴。
眼看她就要将自己送入这张“兽嘴”之中,黑沉沉的天幕上又骤然炸开一道惊雷。
“轰隆隆——”
淡紫色闪电张牙舞爪撕裂夜空。
未燃一盏灯的漆黑大殿就此被点亮,阿花也得以窥见端坐于高台之上的尊主全貌。
他坐姿尤为端正,是常年累积所形成的肌肉记忆,偏生眼神又格外散漫,与那过于端正的坐姿形成一种奇异的割裂感。很矛盾,但又分外庄严好看。
阿花以最快的速度收回目光,强行压制住自己荡漾的心神,依着宫人们的指导,走至那巨大的器皿前,闭上眼,任人扎破自己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