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光滑的车壁上,放松身体,一点一点向下滑落。
也是,若无龟蛊,她早就烂得只剩一副骨架,何尝不是在靠一口气吊着呢?
她表现得太过反常,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缥缈得像是海上一戳就会破的泡沫。
谢砚之没由来的心慌,面色苍白地将她揽入怀里。他突然很害怕,却不知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颜嫣像是已经死了。
唯有紧紧拥抱她,方才能感受到,原来她还活着。
可颜嫣就这么静静窝在他怀里,不言也不语。
此刻的她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甚至,连体温都比寻常人低。
那么,此刻被他抱在怀里的究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具尸体?
谢砚之试探着唤了句:“阿颜?”
颜嫣仍未接话,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她从未如此疲倦,只想安安静静地躺着,隔了很久很久,她方才启唇。
轻声询问谢砚之:“你如今抱着我是种怎样的感觉?”
说不出是种怎样的心情。
谢砚之静静凝视着她,不曾接话。
颜嫣也仰头望着他,自顾自地道:“有时候我也挺困惑的,这样的我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谢砚之再也撑不住,紧紧搂着她,尾音发颤:“再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我定会送你一具最好的肉身。”
颜嫣终于展颜笑了,笑意只浮现在表面,未达眼底。
柳月姬一死,他们之间的缘分便也就断了,哪儿还有两年?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你笑?”◎
柳月姬一死, 颜嫣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和谢砚之说过话。
整日坐在秋千上发呆,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
谢砚之从未如此不安。
他抱着那只大尾巴猫悄然靠近, 试图引起颜嫣的注意。
毫不掩饰的企图,脚步声很重,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颜嫣下意识抬头望去。
明明正在看他,眼中却一片荒芜, 什么也容不下。
见此, 谢砚之心中的不安更甚, 却仍在故作镇定。
边挠大尾巴猫毛茸茸的下巴, 边撩起眼尾去瞥她, 说话声很轻。
“觉不觉得它很像你?贪吃, 粘人, 爱哭, 还喜欢耍小性子, 动不动不理人, 看似柔弱无害, 实则坏得很,一点小事不开心, 便要伸爪挠人。”
这是回到魔域后,他们二人说得第一句话。
颜嫣空洞洞的眼睛里聚起光, 像是终于回魂。她静静凝视谢砚之, 无悲亦无喜。
柳月姬既已死,她定会离开谢砚之, 可在此之前, 还需弄清一个问题。
“我很好奇, 你怎突然就喜欢我了呢?”
不曾料到颜嫣竟会开口说话的谢砚之有着片刻的迟疑。
旋即,语气笃定:“不是突然,是一直如此。”
这句迟到了两百多年的告白来得如此突兀,颜嫣瞳孔一震,倏地睁大了眼。
谢砚之趁机又逼近几分,近在咫尺的他目光灼灼,琥珀色眼瞳中有火焰在剧烈燃烧,骇人的热浪席卷而来,仿佛要焚尽一切。
颜嫣心慌意乱地挪开眼,避开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他态度强硬地掰正她的脸,直视她双眼:“我从未忘记你,我找了你整整两百年。”
一字一句,郑重且庄严。
“从始至终,我心中都只有你一人。”
颜嫣垂下眼睫,只轻声道了句:“哦。”
那一瞬之间,她心中涌起无尽哀思。
那一帧帧在旧时光里被冲淡的画卷;那一幕幕或是刻骨铭心、是安稳平淡又或是心酸悲痛的回忆,在她脑海里挤攘着叫嚣着……终只是化作一句轻若尘埃的嗟叹。
那些人,那些事,皆已成为过去。
她不会回头,永远也不。
谢砚之的声音再度响起,搅乱颜嫣的思绪,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阿颜,你看着我,不要逃避。”
颜嫣这才抬起眼帘,正视他。
“我没有逃避,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说着,她轻声笑了起来:“你觉不觉得,你这声告白委实有些荒谬?”
“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那你当年又为何又要杀我?”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真找了我两百年,那又怎样?”
“我喜欢你也喜欢了整整八年啊,不是修士的八年,而是一个普通姑娘一生中最好的八年。”
“我很疑惑,倘若我不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姑娘,只是你亲手养大的孤女。”
“那么,你还会说喜欢我吗?”
谢砚之骤然陷入沉默之中。
颜嫣笑着摇头:“答不上来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