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几步,越走越觉不对劲。
她下意识去摸悬在腰间的传讯玉简,想给谢砚之传讯,却摸了个空,也就这时候,她方才后知后觉想起,传讯玉简早已被自己捏碎。
颜嫣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
前方隐隐传来几声哭嚎,可很快,又被风吹散,再也听不见。
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直觉告诉颜嫣,不能再往前走,可往回走似乎也并不安全……
颜嫣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满月高悬,拂过面颊的晚风越来越凉,粗如婴童手臂的藤蔓在无人能看得见的角落悄然潜伏蔓延。
它们对活着的凡人都不甚感兴趣,更遑颜嫣这个“死人”,顷刻间,有数根藤蔓擦着颜嫣脚踝掠过,“咻”地一声卷走某个躲在灌木丛中瑟瑟发抖的修士。
“咻咻咻——”破风声响起。
数不尽的藤蔓一齐向那修士涌去,不断交织绞缠,如撒网捕鱼般将人从灌木丛中捞起。
月色缓缓流淌,照亮那人的脸。
僵立于原地的颜嫣豁然瞪大眼:“柳南歌!”
彼时的柳南歌已被密密匝匝的藤蔓裹成巨大的茧,只留一颗头在外面。
她像是正在承受极大的痛楚,艳丽的五官扭曲成一团,仍不忘向颜嫣呼救:“救我……颜嫣你快来救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颜嫣纵是想救也有心无力,当务之急,自是赶紧跑路保命!
那些藤蔓一窝蜂地来,一窝蜂地走,拖拽着被裹成茧的柳南歌消失于茫茫夜色间。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的颜嫣这才发觉,那些藤蔓对她似乎并不感兴趣。
颜嫣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心情,连忙提起裙子往碧汀苑跑,谢砚之定然还在那里。
夜色渐浓,依山而建的柳家主宅腾起了雾,眼前的一切皆已开始变模糊。
耳畔不断传来藤蔓穿梭时所发出的“簌簌”声,颜嫣就这般在浓雾中摸索着前行,早已辨不清方向。
随着她的不断深入,颜嫣能感受到地面在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她步伐为之一顿,视线里豁然出现一棵不断拔高,枝叶遮天蔽日、几乎要冲上云霄的树……
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颜嫣此刻的心情呢?巨大的恐惧如潮涌般侵袭她内心,她原地驻足,满目惊骇地看着那棵几乎就要撕裂夜幕的参天大树。
一切的一切犹如梦一般。
巨树仍在不断破土生长,充斥在她视线里的,是密密麻麻如蚕茧般挂在树上的修士。
他们皆如柳南歌那般,被藤条裹得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某个时刻,笼罩在天地间的浓雾被夜风吹散了,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她,像一场隐秘而壮阔的献祭。
每双眼睛都在述说不同的故事,每个人都在竭尽所能地向她求救。
奈何她有心无力,只能暂时选择视而不见,赶紧离开搬救兵,方才是上上策。
颜嫣咬紧牙关,本欲调头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那刻,骤然听到一把并不算陌生的嗓音。
她猛地一回头,待看清那人的脸时,瞳孔骤然紧缩。
颜嫣做梦都没想到,柳月姬竟也被裹成了茧,挂于此处。
此时的她状似疯癫,不断喃喃自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柳月姬念了足有半盏茶工夫之久,倏忽间,她那双空洞的眸子里聚起了光,迸射出骇人的寒芒。
“不,许诺成仙根本就是个幌子!他从未想过要留活口,他竟敢骗我!竟敢骗我!”
颜嫣根本听不懂柳月姬叽里呱啦地在说些什么,柳月姬神色于顷刻间恢复正常,定定望向满目惊骇的颜嫣,忽地笑了。
“此乃棎木,生于仙界,连神族被它缠住都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作它的养料。”
“可它挑食得很,宁可饿死,也绝不会去动没有灵力的凡人,故而,你大可放心,这些藤蔓不会伤你分毫。”
说到此处,她话锋陡然一转。
“若想救你夫君,你便只能按照本座说得去做。”
近些日子所发生之事着实太过耸人听闻,颜嫣消化得颇有些艰难,尤在发懵的她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下意识接道:“我夫君?”
尾音才落,她便感受到了来自谢砚之的冰冷目光,如芒在背的颜嫣缓缓转过身……
谢砚之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颜嫣只觉头大,从他此刻的眼神来判断,他似乎很生气?
谢砚之当然生气。
他与柳月姬一同被挂在棎木上,她竟先发现柳月姬,而迟迟未看见他。
更令谢砚之生气的还在后面。
颜嫣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小片刻,很快便挪开,被同挂在树上的付星寒与柳南歌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