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是长达一夜之久的沉寂。
次日,池家主宅格外热闹。
撇去常年神隐的仙、神两界,六界有头有脸的角儿几乎都被谢砚之“请”了过来观礼。
不论是与他有仇的还是没仇的。
他甚至丧心病狂到连路过打酱油的修士都不放过,愣是把人强行掳来吃席,就只是为了营造出那浮于表面的“热闹”。
酉时一到,鸾凤齐鸣,天幕上豁然出现一辆饰着红绸的龙车。
适时,起了一阵风,漫天紫藤花瓣飘零。
众人皆骇然,常年冰封的雍州怎会有紫藤花?
有人伸手去接,那花瓣落入掌心,顷刻消失不见,正如这场自欺欺人的婚礼,一切皆虚幻。
无人知晓颜嫣刻在紫藤上的那句话:「来年花开的时候,颜嫣想要嫁给谢砚之做新娘子。」
只当谢砚之是在卖弄实力,有对此表示不屑的,亦有满脸艳羡的。
可不论旁人如何去想,谢砚之与颜嫣成亲的这一日,整个修仙界都在下紫藤花雨。
在后来的很多个年头里,时常被女修拿来当正面案例刺激自家道侣。
这一切仿佛都与颜嫣无关。
她神色麻木地与谢砚之行完礼,便被送入新房,等待谢砚之的到来。
她头上顶着绣工精致的盖头,被这满目鲜红刺得眼睛发疼。
她曾无数次梦见自己嫁给了谢砚之,这场婚礼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奢华。
而今美梦已成真,却只余恨。
她听见谢砚之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不重不轻,一点一点拉近。
他不喜一切繁文缛节,这场婚礼上能省的流程他统统都给省了,这也大大减轻了颜嫣的负担。
她戴在头上的礼冠美则美矣,着实太重了些。
她想,谢砚之若再晚来一时半会儿,她怕是连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推门声响起。
颜嫣有着一瞬间的惶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害怕。
她不自觉攥紧了拳。
整间屋子只有谢砚之一人的脚步声。
无人敢来闹他的洞房。
这场婚礼从头到尾都透着不正常的诡异,热闹繁华之下,是他作茧自缚般的挣扎。
但那又怎样呢?
至少,她已是他的妻。
他有漫长的岁月可用来弥补过往的遗憾,他会用一生来扭转他们之间的宿命,他会给她很多很多的爱……他会向她证明。
他小心翼翼,如失而复得的孩童般,慢慢掀起落在颜嫣头上的红盖头。
刺目的红终于消失在颜嫣眼前,她看见了谢砚之的脸。
她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笑意,像揉碎的星光落入春水里,温柔潋滟地不可思议。
颜嫣一时间有些看痴了,忍不住在心中胡思乱想,他是喝醉了吗?
若不是喝醉了,他又怎会笑得这般温柔缱绻?
谢砚之没喝醉,今日的他仍滴酒未沾,他动作轻柔地扶住颜嫣发髻上的礼冠:“重不重?”
礼冠上嵌了太多宝石,谢砚之拆取的过程不慎勾断颜嫣一缕青丝。
他懊恼地蹙起眉:“疼不疼?”
颜嫣摇头,反手扣住谢砚之正在替她卸礼冠的手。
“亲已经成了,你何时候放了小白他们?”
谢砚之身子明显僵了僵,流淌在眼眸中的温柔一扫而空。
他推开颜嫣的手,褪下外袍,往床上一躺,神色懒懒:“看心情。”
颜嫣气极:“你!”
谢砚之撩起眼帘,瞥她一眼:“我厚颜无耻?”
颜嫣冷笑:“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她摘下那顶缀满奇珍异宝的沉重礼冠,往地上一砸,从谢砚之身上跨过,也躺下了,背对他生闷气。
谢砚之听见礼冠落地时的那声响,眼皮跳了跳,声音闷闷的:“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按照规矩,应先喝合卺酒,再摘礼冠,再……
听闻此话,颜嫣只觉好笑:“你都不放人,喝什么喝?”
谢砚之再也没说话。
二人背对背,各躺各的。
桌上喜烛渐短,烛泪汩汩而流。
外面烟火升空,里面寂静无声。
也不知过去多久,屋外的烟火终于停了。谢砚之扭头,偷偷看了颜嫣一眼。
她小小一团蜷缩在角落里,他的影子将她牢牢包裹住,就像是依偎在了他怀里。
他心尖尖上泛起痒。
好想抱抱她,就像从前那样。
他一点一点靠近,铺满瓜子桂圆红枣的床单泛起涟漪,层层叠叠,向她涌去。
听见动静的颜嫣转身望他,满脸警惕:“你干什么?”
谢砚之动作就此止住,被她不加掩饰的防备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