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之一天天像个小老头似的,自是做不到在大街上奔跑,不疾不徐地跟在颜嫣身后,不消片刻就被颜嫣甩得远远的。
他半点也不急,走马观花般扫视着周遭,偶然瞥见一个摊位上在售卖相思子,骤然停下脚步。
相思子,即“红豆生南国”中的那个“红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中的玲珑骰子亦是此物所制。
常有世家贵女将相思子安于象牙中,制成六面凿空的骰子来与谢砚之抒情肠。
从前,谢砚之只觉此举俗不可耐,而今,却也想做一回俗人。
他立于摊前,犹在踟蹰,该不该买下此物。
视线不经意落在被自己扎得血肉模糊的掌心上,愈发迷惘。
他们究竟还能在一起多久?
为何得到的越多,他越是不得满足?
心中那个空洞越填越大,大到足矣将他与他的理智一并吞噬。
明明……最初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想要。
而今却在奢想,要将她私藏。
他从未这般困惑这般迷茫。
远远地,颜嫣在朝他所在的方向奔来,逆着光,耀眼到令人不敢直视。
他怔怔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颜嫣。
眼中的迷惘在一点一点消散,不再犹豫,买下相思子,藏于袖中。
待谢砚之做完这些事,颜嫣已然走近。
她手中捧着一大束洁白的栀子花,手腕上套了若干个大小不一的油纸包。
谢砚之还未反应过来,颜嫣便已将这堆东西塞入他手中,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巷尾还有好几家铺子的点心看上去好好吃,你且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把它们买回来!”
整个下午,颜嫣都在买买买,直至他们二人再也拿不下任何东西了,方才罢手。
回到家后,她将刚买回来的栀子花插得到处都是。
最后还不忘分出一束送给谢砚之:“喏~这是给你的,你记得拿回去用水养着,隔两日换一次水,好养得很。”
相识一月有余,谢砚之终于收到了颜嫣送来的第一份礼物。
他半点都不敢懈怠,连花枝上多余的叶片也舍不得剪去,在屋子里挑挑拣拣,折腾了大半个时辰,都挑不出一个能配得上这束栀子花的花瓶。
他犹自思索着,该不该出趟门,买个新的花瓶来配这束栀子花。
屋外便已传来颜嫣糯糯的嗓音:“该出来用晚膳啦。”
她将今日在西街买回的小食装在碗碟中,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厢,正双手托腮,眼巴巴地瞅着谢砚之。
谢砚之其实很挑食。
不食辛辣,不食葱蒜,除此以外,内脏下水与各类味道偏重的肉也统统都不沾。
偏生楚地人各个都是重口味。
虽说每道小食都被颜嫣挑去了辣子,却也足矣吓退谢砚之。
他视线掠过满桌奇形怪状的小食,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颜嫣脸上。
颜嫣生了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正扑闪扑闪地瞅着他,只差把“快吃”二字戳在脑门上。
谢砚之见此状,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拉开椅子,静默无言地坐在颜嫣身侧。
期待已久的颜嫣连忙抄起公筷,夹起一块炸肥肠送入谢砚之碗中。
“听人说,西街上最好吃的小食便是这道炸肥肠,我排了近半个时辰的队才把它买回来了呢,你快帮我尝尝它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好吃。”
谢砚之闻言,毫不犹豫地将那炸肥肠送入口中。
肥肠其实处理地很干净,基本没有异味,可对谢砚之这等闻个羊肉味都能被膻得几欲呕吐的人来说,无疑是种折磨。
谢砚之囫囵嚼了两口,强行把炸肥肠咽进肚子里,面无表情地说着违心话。
“表皮酥脆,口感韧且油润,炸之前定然放在卤水中浸泡过,滋味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