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雨停了又落,落了又停。
临近破晓天明,才隐隐有要转晴的迹象。
谢砚之就这般撑着油纸伞,在许愿树下吹了一整夜冷风。
他身子并未痊愈,好几次,都要撑不下去,险些靠在树干上睡着,是那刀子般刺骨的寒风让他恢复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着。
倏忽间,又有一封宝牒被风吹落,砸在地上。
谢砚之撑伞上前,翻开一看,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字迹。
「希望谢砚之永远是那个傻傻的少年,不要堕魔,好好做人」
……
那日清晨。
他偷走了颜嫣的心愿,将那红绸妥帖收好,藏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待谢砚之回到住处,已是半炷香工夫之后的事。
与此同时,古寺某间不起眼的禅房中。
趴在窗上听了整夜雨的颜嫣好不容易等到天晴,正要推开房门,出去逛逛。
甫一推开房门,一个裹着黑斗篷的男子便已从暗处走来,堵在她身前。
颜嫣心口狂跳,不待她发话,那男子便已摘掉用以遮挡容貌的兜帽。
原本转晴的天骤然暗下来。
“轰隆隆——”
雷声轰鸣,照亮他的脸。
【重写】
◎既见过光,又怎甘心重归黑暗?◎
来者星眉剑目, 生了副顶好的皮囊。
正是颜嫣那渣爹——付星寒。
付星寒静静凝视着颜嫣,眼底是她从所未见过的疯狂。
“轰隆隆——”
又有一声惊雷响起,良久, 颜嫣才听见他的声音。
“你果然也在这里。”
听闻此话,颜嫣不动声色向后退了小半步,且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人神神叨叨的,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如此一来, 倒愈发让颜嫣肯定, 魇熄秘境外那个蝴蝶结的主人是付星寒。
他拍下第二枚易容丹, 改头换面来魇熄秘境也不知是要做甚;又或者说, 他的执念是什么, 才会让他们父女二人在这个时空再度相遇?
颜嫣着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一刻, 却闻付星寒仰头大笑。
他笑声凄厉, 笑得颜嫣毛骨悚然, 头皮都快炸了。
他状若疯癫, 手舞足蹈, 反反复复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没有人能改变过去!我不行!你也不行!”
颜嫣是真被付星寒给整懵了, 强迫自己放松身体,目光平静地望着他。
“爹, 到底发生什么啦?”
她内心纵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迫使自己“认贼作父”, 与他和颜悦色地交谈。
否则, 还真不知该如何来与这老狐狸套话。
付星寒那如老鸹般刺耳的笑声亦在此刻停了下来。
装了大半辈子的他终于撕下伪善的面具,用怨毒的眼神盯着颜嫣:“我只是来提醒你, 不要妄图与天命相抗, 你斗不过它。”
短短二十个字, 他花了近百年时间才得以参透。
只可惜,那时的他还满腔热忱地以为,只要能回到过去,一切皆可挽回。
直至如今,他方才明白,妄图与天命相抗的自己究竟有多可笑。
为了改变已发生的事,他甚至不惜杀掉了从前那个试图与世家大族相抗争的自己。
他以桃代李,接替死去的“付星寒”在那个旧时空活了下来,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一切。
何曾料想,天命竟这般捉弄于他?
他越是想改变,命运的轨迹越往既定的历史上推。
若非他杀掉了从前那个光风霁月的自己,他与颜璃之间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是他亲手造就了他与颜璃的悲剧。
是他欲念缠身,一点一点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付星寒越笑越癫狂。
“不要试图改变已发生过的历史,你什么都无法改变,什么都无法改变,哈哈哈哈哈……”
他这番话虽说得不清不楚的,却提醒了颜嫣。
她如醍醐灌顶般瞪大了眼,按照时间推算,颜璃也该还在这个时空才对。
她来不及多想,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你为何会突然对我说这些?你是不是见过我娘亲?”
付星寒却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说完这番话,转身便要走。
颜嫣则已被他这番话搅得彻底失去理智,跟在他身后大吼:“等等!你别走!你带我去见她!带我去见她!!!”
颜嫣反应愈大,付星寒笑得愈狂肆。
令人骨寒毛竖的笑声绕梁不绝,他像融入墨汁中的清水般赫然消失在颜嫣眼前。
雨又开始下,“哗啦啦哗啦啦”没完没了地吵着闹着。
颜嫣像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