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满树繁花便被砸得七零八碎,散落一地。
谢砚之兀自望着雨中残花出神,头顶突然多出一把油纸伞。
撑伞的婢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量与颜嫣相当,生了双水雾蒙蒙的小鹿眼,穿着碧绿的衫裙。
乍一看,与颜嫣有着六分相像。
谢砚之猛地一回头,扣住她手腕,待看清她脸后又骤然松开手。
他身量太高,那婢子本就是踮着脚在给他撑伞,一拉一推间免不了要摔倒。
她索性闭上眼睛,把心一横,故意往谢砚之所在的方向栽。
所有人都知道,谢砚之五十年前亲手将颜嫣推进了蚀骨深渊。
却鲜有人知晓,自颜嫣死后,他几乎夜夜都会来揽月居,盯着这树紫藤发呆。
但凡长了脑子的,都能猜到个中缘由是什么。
如此一来,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小部分人难免会动歪脑筋。
这婢子,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谢砚之此人向来不解风情,婢子倒下来的速度哪有他躲得快?
这厮冷漠的程度更是远超小婢子的想象。
他害得人家垂直跌倒在雨中也就罢了,竟还顺手拿走了她的伞???
婢子呆若木鸡地趴在地上,看着他撑伞离开,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砚之撑着刚抢来的伞,慢悠悠走至屋檐下,推开那扇单薄的格栅门,踏进那间颜嫣曾经住过的房间。
房中摆设半点都没变,一如她离开时那般。
他放下伞,仰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个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
“听阿梧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把你给的东西当做生辰礼再送给你,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既如此……那我就送你一束花吧~”
小姑娘鬼鬼祟祟躲在屋檐下。
她以为没人能听见自己说的话。
“我娘说,每一种花都有专属于自己的花语,而紫藤的花语是,‘执着的等待,深深的思念’。”
“就像,就像我会一直等待,等到你也喜欢我的那一天。”
她此番是趁着天黑偷偷摸到了栖梧殿,故而,不敢多做停留。
放下花,便顺着原路溜走了。
驻守在暗处的金吾卫皆面面相觑,犹自纠结着该不该去追拿那个胆大包天的小毛贼。
执勤的宫娥们更是拿不准主意,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束花,丢也不是,收也不是。
众人左右为难之际。
静谧的夜里徒然响起了谢砚之寒冰碾玉般的声音。
“送去书房,用水养着。”
金吾卫们松了口气,还好忍住了,没动那个小姑娘。
宫娥们更是松了口气,还好没把那束花丢了。
众人只当这件事是个意外的小插曲,谁都没放心里去。
岂知,翌日天刚擦黑,那个浑身是胆的小毛贼又偷偷摸来了栖梧宫。
有了尊上昨日那句话,金吾卫们纷纷按兵不动,睁只眼闭只眼地躲在暗处放水。
过往的宫娥们更是十分有眼力劲的装作谁都没发现她。
小姑娘才把花放下,便一脸懊恼地拍着自个脑门。
“昨日那束花没挑好,做不得数的,今天这束花才是我送给你的正式生辰礼。”
小姑娘也没废话,依旧似昨日那般说完就顺着原路跑了。
执勤宫娥有了昨日的经验,不待谢砚之发话,便已自作主张地拾起了那束花。
清冷的嗓音自殿内传来。
果不其然,这束花的去处,又是书房。
第三日。
小姑娘亦在众目睽睽之下摸了过来。
她东张西望打量一番,待确认没人看见自己,才嘀嘀咕咕地对着寝殿门自言自语。
“我为什么总能发现开得更好看更饱满的花呢?”
“反正前两日送来的花也都快要枯萎了,再多送一束,你该不会嫌弃罢?”
……
谁曾料想,她这花一送便是四十多个日夜,多到谢砚之书房都快摆不下,只能往寝殿搬。
执勤的宫娥们还在头疼,今晚那小姑娘若是又来送花,新摘的该往哪儿搁才能既美观又不碍事?
尊上也不知怎这么有闲情逸致,竟用灵气将那些花统统都养起来了。
向来准时的小姑娘今日却不见了踪迹。
谢砚之静坐在书案前,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未等来那个小姑娘来给他送第四十九束花。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谢砚之却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趟揽月居。
揽月居紫藤花架下。
夜夜给他送花的小姑娘正抱着膝盖,坐在小马扎上哭。
谢砚之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