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满幕星子下。一女一男对坐,隔着燃烧的火堆。
“王爷。”南飞雁启唇,用那双美丽的眼睛越过火焰凝望她。
“在呢。”女子自然的随口答应,右手用木棍翻动篝火,竹笼有些偏移,她咚咚咚的把它敲正。
“你有心悦之人么?”
“嗯?”他突兀的问砸向让关之檀,女子将木棍撑在地上,用小臂顶住,歪头思索。
“什么是心悦之人?”她惯会抛回问题。南飞雁已习惯她的行事方式,没有犹豫的接道:“譬如看到他就开心。”
“那挺多的,看见美人我便高兴。”她想起什么,眼神亮闪,道,“就比如看见你,看见静心、静敏,看见南初。你们四个在我身旁,我便觉得开心。”
南飞雁摇头,掩盖心中的暗淡,他纠正道:“你只是觉得能将我们安全送入京城,你便高兴。”
“此间事了,我们该去哪便去哪。无论是何种结局,你都不在意。”
他没说错。
关之檀收敛笑意,意味不明的嗯了声,随后便垂眸,用手指尖翻转、挑动木棍玩去了。浮光跃金,焰飞乌丝扬。
“何出此言。”她没有忍住,许是因为胸腔中那一点不平。
南飞雁很高兴她能问,这表明至少在她心中,他们还占有半分情义。
“你从未了解过我们。”
如果当真动心,是无法克制对他们的探索欲。可她对他们,只有表面的亲近,这种亲近在他看来只是一种手段,像饲养宠物时手心握着的那把食儿。宠物乖时就是赏赐,不乖时便是威吓。
“你们还不足以打动我。”她如实道,勾起不羁肆意的笑,将手中的木棍远掷进火堆,拍拍手心。
“至少,本王还没看见你的诚意。”
南飞雁能察觉到,她对他们四人不同的态度,预示着他们各自的结局。一路上她都故意同他保持距离,不过是因为他的归宿与其余三人皆不同。
作为安国最美的王子,他的和亲之路,已经早早的落下帷幕。嫁给女帝,成为女帝侧夫,一两年后有幸诞下一女,从此他终于有根有果,能在高墙中存活。抬眸望着四方的天空,自此不敢再看飞掠的鸟。
“那他们呢。王爷会大发慈悲吗?会将他们带回王府吗?”他语气中是微不可查的急切。
“静敏、静心莽撞单纯,南初岁数还小,若是本王开口——”她停顿,掀开眼皮瞧了眼已经魂不守舍的南飞雁后施施然道,“带回王府也不是件难事。”
“一切只看本王意愿。”
南飞雁终于得了答案,他有不甘、有无措,还有深深的委屈。明明最先见到她的是他,华灯初上,人声鼎沸,他在躲避坏人时无意间攀上她的车辇,得了她的庇护。也是她为他送来饭食,他逃出魔窟,又惊又怕,是她陪着他,宽慰着他。哪怕她骗了他,他也没办法生她的气。
再后来,他的兄弟们被顺利救出,他们皆以为有了一线生机能重回安国,可是她偏偏是隆昌王,她偏偏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她是王爷,侍卫众多,他们无处可逃。认命随她上路后,在路途中他那几个兄弟皆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一个个都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他不明白了,她究竟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相貌出众了些,所见所闻多了些,会新巧玩意儿讨男子欢心,时常送华丽昂贵的衣裳,送他们爱吃的点心,又处处关切着他们罢了。
就因为这些死心塌地的爱上她?太肤浅了。
南飞雁这么思索,极力忽略内心深处因为她方才的话而产生的颤痛,她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她可以将南静敏、南静心、南初这些人全收了,除了他。
没什么的,他反复的对自己说。没什么的,没什么的。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吗?在安国,所有的王子中,就你不得宠,唯一备受关注的时刻是在被选定要嫁给永凰女帝。朝臣下跪伏拜,只是因为他身后站着的人是女帝。
兄弟几人中,他的生父地位最低。连带着的他也不大受宠。无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让其他的兄弟先挑选,挑完之后被他们看不上的,才轮得到他手里。
这下多好,他因为相貌被女帝选中,他再不用挑别人看不上的,这是属于他的,独一份的恩宠。哪怕与其他男子分享,他的妻主也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金银权宠,他排的上号。
明明是大好事,他的眼泪却流了出来。
养在深闺里的男子,懂什么情爱呢。他们所被教导的是归宿,是靠山。只要找到一个安稳的靠山,下半辈子就无忧,什么心悦,什么情爱,那些虚无缥缈的,哪里比得上富足安稳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他们能得到?
南飞雁固执又笨拙的用衣袖擦拭眼角流出的晶莹珠串,别哭了,别哭了。
女帝在坊间形象可比她好太多了,女帝只有三位男妃,她勤勉、英明,又擅诗词歌赋,不留恋画舫,不处处惹情。比关之檀,好太多太多。嫁给她是旁人求都求不到的福气,他该是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