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铺就, 高耸春木疏影相叠,虚影所指处天长地阔。叹息声如林风久久回荡,最后才消散于清风明月之间。
少年说完,发现无人应和,挠着头道:“我讲得还不够清楚吗?”
小姑娘奇怪问:“你偷听怎么没被他们打?”
少年气愤道:“干嘛打我?先生人可好了,他还冲我笑了!只有你才欺负人!”
小姑娘亮起了手中拳头,少年心下发憷,站起来往后退了退。
小姑娘也没心情与他计较,转了个身,哭丧着脸道:“完了,白泽先生都说龙爷爷要死了。”
白重景的求知欲总是出现在不大恰当的地方:“山脉不是还没化形吗?你为什么叫他爷爷?”
小姑娘踩了踩地面,说:“废话,这座山存在少说有几万年了,我们又都是受山脉灵气蕴养点化成形的,不叫他爷爷,难道叫他爹啊?这也太占他便宜了!还是你想叫他弟弟?你看他会不会打死你。”
白重景:“……”
白重景三两步躲到禄折冲身后。小姑娘瞪了他两眼,感觉太没意思,脸色说变就变,又开始想掉眼泪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都怪山下的那群大人!”小姑娘唾骂道,“我就说他们整天打打杀杀的做什么?少元山的山脚都叫他们放火烧秃了,不然龙爷爷也不会出事!”
被龙脉救进来的全是半大的小孩儿,没个大人看护,这个鬼精的小姑娘已经是个领头人了。
她一沉下脸,余下的孩子见状纷纷不甘示弱地开始打雷下雨,眼泪哇哇直掉。
白重景瘪着嘴,暗暗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哭了,好惹人烦啊。
禄折冲冷着脸,大吼一声:“都闭嘴!光哭有什么用?!”
小姑娘抽了口气,擦擦眼角问:“那现在还能干什么?”
禄折冲往腰间摸了摸,摸出一个小纸包,拆开后里面是一些种子。
众人好奇地围了过来,白重景也垫着脚伸长了脑袋细看。
这些种子是白重景以前揣着瓜果过来看望他时剩下的,禄折冲洗干净后没舍得丢,本来想试着在屋后种下,可因附近埋有太多尸骨,他怕白重景觉得恶心,就先存放起来了。
这会儿种在这妖域里,不定能成活。
禄折冲在地上找了块边角尖锐的石头,用它来刨开泥土,将种子埋进去,再拿脚踩实。
“按时浇水。”禄折冲面无表情地说,“还有那些看起来很茂密的树,摘下几根树枝,插进地里,不定也能种出来。种的树越多,成妖的就越多,说不定龙脉又能活过来了。”
至于浇多少他也不知道。毕竟他没种过地。他又没有田。
“这样就行了吗?”少年脸上哭过的鼻涕还没干,觉得很奇妙,“这样我就能有弟弟妹妹了?”
禄折冲怎么知道,可实在怕了这帮爱哭鬼了,得给他们找点事做,于是硬着头皮道:“指不定呢?妖物化形,看缘分的。”
少年用手抠着地上的土,碎碎念地说:“少元山都快死了,没有人能再为它们点化,妖还怎么化形啊?”
白重景一把拍在他的手背上,将他的脏手拍开,恐吓道:“你再挖他们就死了!种子不能随便见光!”
少年真信了,不敢再动。
小姑娘也怀疑道:“你吃过的种子,能行吗?”
禄折冲幽幽看着她:“你在嫌弃什么?”
白重景这小狗腿第一个跳起来:“就是!你在嫌弃我大哥的口水吗?!”
小姑娘也大声地回呛:“你们两个简直不可理喻!”
禄折冲将两人分开,警告地瞥了二人一眼,示意他们不要争吵,对着人头点了一遍,问:“都在这里了?”
小姑娘抬手指去:“还有的在前面。那里吵死了,嗡嗡嗡哭个不停。几个哥哥在哄他们。”
禄折冲觉得这帮小孩根本没有生活的能力,听到总算还有几个大的,松了口气,说:“带我过去看看。”
禄折冲好歹是一个人野大的,比这群没出过少元山的小妖懂更多东西,教着他们怎么搭房子、怎么煮饭、怎么制作工具。
忙了一整晚,一群小孩儿都睡了。
禄折冲随意吃了点野果,不喜欢跟那么多人睡在一起,找了个人少的清净地,也困得躺下。
睡了没多久,感觉身前站了个人,意识昏沉地睁开眼,才发现是白重景。
禄折冲看他一脸便秘的模样,想了想,说:“你不是拉屎都要带上我吧?”
白重景耷拉着脑袋,嘴唇嚅嗫,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禄折冲:“说!”
白重景被他吓住,打了个激灵,病恹恹地道:“我想出去找我爹了。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他如果找不到我可怎么办?”
禄折冲说:“我没有爹。”
白重景说:“我没有娘。”
禄折冲说:“我也没有娘。”
白重景静静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