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刚要说道她两句,倾风先行躬身朝他赔罪,行了个礼,放低姿态道:“多谢壮士侠肝义胆,援手相助,只是我二人屡遭歹徒坑害,不敢轻信于人,是以只能先做个不识抬举的小人,暂时冒犯大哥了。大哥豁达宽宏,望请海涵。往后我定结草衔环,以报深恩。”
壮汉不知信还是没信,但见她这草木皆兵的态势,确实是阴沟里翻过船的模样。又见她态度诚恳,自己也不好发难。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大方地说:“真是可怜啊,你们两人这年纪轻轻的。也罢,我去给你们找个能办事的来,你们安心待着。”
倾风还打算试探他两句,壮汉已欢快地跑出门了。
离开没多久,便带了个人回来。
来者看着比壮汉还要年轻几岁,两手细长,身上有一股浓烈到略微发苦的草药味,衣襟上也沾了深深浅浅的草药汤汁,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几乎是被壮汉生拖硬拽过来的。
壮汉指着林别叙道:“就是他了,你看看,能医医,不能医我给他找个地方埋了,不能死在我床上啊。”
倾风一瞬间想暴起骂人,结果那被他带来的黑皮青年只朝林别叙扫了一眼,半声不吭,扭头就跑了出去。
“诶!我说你——”壮汉扒着门框叫喊,没拦住人,讪讪回过身,朝倾风笑道,“没事,你再等一等,他这人就这样,做什么都像是在赶投胎。”
倾风浑身肌肉紧绷,片刻不敢松懈,对他与这座神秘的村庄都还怀有疑虑,不知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刚站起身,闻言又缓缓坐下。守在林别叙床前,寸步不离。
壮汉站在她对角,与她大眼瞪大眼,末了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不知该干点什么。
他在屋中转了两圈,手闲不住地四处敲敲打打,终于找到把不稳当的矮腿凳子,眼睛一亮,抄在腋下到院子里“叮铃哐啷”地修了起来。
倾风听着外面的动静,满腹疑团,觉得那壮汉憨得有些过于真实,又实在不敢相信。暗想林别叙要是醒着,不定能猜出一二,叫她在这里,只能把什么都往阴谋里想。
该不会全是禄折冲布出的假象吧,只为要她放松警惕。
禄折冲虽叫嚣得厉害,但定然不敢承担杀害白泽的反噬,先假意为林别叙医治,端过药来,让倾风喂下,便可逃脱天道制裁。
不怪倾风心思如此阴秽,一根弦拉得紧了,多触动一下,放出半点声来,都觉会是夺命的箭矢。
正胡思乱想之际,那黑皮青年果然端来一碗乌黑的药水,矫健跳过门槛,不顾倾风在前,要把手里东西灌进林别叙的嘴里。
千峰似剑
(走得这两脚血肉模糊,死又有哪里好怕?)
倾风情急之下, 抬手挥在了那个药碗上。
常年修习剑术的力道,说要直接将那个看着做工粗陋的木碗拍裂也不意外,可黑皮青年的反应却是比她想象得更快——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分毫, 不过是手腕稍稍倾斜了下,盛得满满当当的一碗药,起了点称不上波澜的起伏,便恢复平稳,没溅出去半滴。
进到村来,随意碰见的两个人, 具是深浅莫测的高手。究竟是太过巧合,还是这村庄里的住民全是不凡之人。
倾风愣了下,才看着他问:“你要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要做什么呢!”黑皮青年气愤道,“你知道这碗药有多珍贵吗?我好心给你送来,你差点打翻了它!”
壮汉见倾风干杵在原地,有些呆笨不会说话,忙上前帮忙打圆场道:“人小娘子刚大难逃生,自然是心神不定,哪里能信你随意端来的药?何况你不由分说就给她郎君灌药, 长得又一副凶神恶煞的面貌,她自然要疑你诚心。换我也觉得你是不怀好意。”
倾风闻言不由多瞄了他一眼。
相比起来, 还是这位兄弟更像个恶人。他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黑皮青年不敢置信道:“我凶神恶煞?”
壮汉掰正他的肩膀,催促说:“你给她讲讲这小郎君的症状, 她才知道你是不是在信口雌黄。”
“这有什么好讲的?不过就是经脉破裂, 五脏俱损。没了内丹的大妖还少见啊?”黑皮青年懒得多废口舌, 急躁道, “你不给他喝药, 他又能活多长时日?我若真想杀他, 不管你二人便是,何必还赔上我的草药使个阴损手段。单凭你们两个短命鬼,全部加起来都活不过我零头,需要我出手?”
倾风:“……”好毒啊他这张嘴!
壮汉出声谴责道:“你怎么能骂人呢?”
黑皮青年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道:“随你吧。不信算了。你就让他这么干熬着,瞧他状况是还能多熬一段时日。只是可怜了他白受这苦!”
倾风见他转身要走,脱口叫道:“等等!”
壮汉立即拽住青年的后衣领,将他提了回来:“你慌什么?总得叫人把话说完。”
黑皮青年脖子被衣襟勒紧,一张脸又黑又红,不悦问:“你到底给不给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