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没意思,长长叹了口气,抓着地上沙土朝前洒了一把。
纪从宣看他动作,眼泪有些不受控,险些滚落下来。心里头全是些自己也理不清的头绪,只觉得又空又满,塞着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此境之间,或许只有他,会为衍盈的离去觉得难过了。可他与衍盈又算不上是什么朋友,三年多里欺骗居多,彼此间没有过两句真话。这样的情谊也算真实吗?
这样一想,纪从宣更觉凄怆了。
“你哭什么?”貔貅奇怪看着他说,“你们先生没死呢,白泽要是死了,妖境怎么也得变个天,来场大雨大风的为他送送行。陈倾风就更别说了,她命硬得很……算了,忘了你聋,浪费我口舌。”
纪从宣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依稀听见了几个字,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哭了。惨笑两声,没有去擦脸上的泪,只是自我唾弃地道:“我太没用。”
“是啊。”貔貅接过话,并很有自知之明地道,“不过这回我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龙脉加之那棵有近千年道行的古木,没有山河剑清道,今古几人能扛住?那当年也不必剑分两界了。
貔貅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禄折冲到底是什么大妖啊?他简直是冤孽啊!”
纪从宣靠着土墙调息片刻,耳朵深处的刺痛减退,好歹能听清一些杂音了。
那边谢引晖竟凭着毅力,独自翻过墙头爬了回来。
貔貅闻声惊吓起跳,上前接住了他,把他放平在地,仗着他不能动弹,指着他鼻头骂道:“谢引晖,你找死?!禄折冲的傀儡——”
貔貅说到这儿,忽然想起,这玩意儿就是谢引晖的肉身,于是嘴角往下一耷拉,不大诚心地替他哀悼道:“你的身体发肤都没了。”
都到什么时候了,这白老虎还要不正经一回。
这就是谢引晖总想教训他的原因。
纪从宣将那些懦弱迟疑的感伤尽数团成一团,压到了心底最深处,上前紧紧握住谢引晖的手,关切询问:“谢先生,您怎么样了?”
谢引晖闭着眼睛,气力不济道:“我无事。我在赵鹤眠处寄存了一尊木身。呵,禄折冲兵行险着,为调动古木妖力,已是彻底解除了他的禁锢,他会给我送来。再稍等片刻。”
貔貅听他连后路都安排得妥帖,显然是早有预料,头皮猛地炸开了,心头无名火起,跳脚叫骂道:“好啊!我说你们,可别告诉我,禄折冲来昌碣掀翻龙脉的事也在你们计划之中,全为了救那个赵鹤眠!他是有本事,是厉害,但禄折冲一句话也说得不错,就为了一个赵鹤眠,搭进来这么多人,值得吗?!”
谢引晖好像是睡着了,许久没个动静,留貔貅一人在那儿怒生邪火。
纪从宣弯下腰想听谢引晖的呼吸,他才又醒过来,开始说:“最坏的打算确实如此。至于值不值得,该问林别叙去。不过你也别太高看我们了,我等不过是身不由己。白泽也只是一个局中人,大势既定,只能行一步而思百步,从洪流中,再多抢一线气运。唯有联两境黎庶,方能争一寸生机。你以为不救赵鹤眠,就能避开今日的祸端了吗?”
貔貅是被眼前的惨状有些冲昏了头脑,可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打从他们决心攻占昌碣起,后事已如棋局落定,他们与禄折冲水火不容,再无两全之法。
当初禄折冲愿意囚禁赵鹤眠而不杀,不过是为韬光养晦,谋而后动。而今变局在前,一个赵鹤眠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块大点的绊脚石,用力踢开便是。
面对谢引晖、狐主,与自己的联手抵抗,禄折冲多半还是会动用古木的妖力,才能在不起生民动荡的情况下,将几人迅速斩杀,以稳定时局。
如今能多救下一个同龙脉气息关联的赵鹤眠,还算是件好事。
貔貅深感倦意,乏力地坐下,蔫蔫地道:“那狐主……”
真叫他一张嘴给说灵了。话音未落,众人所在的八方高墙上,倏然蹿出道道长影,抬手掐诀,异口同声地施法道:“夫物芸芸,各归其根,以定乾坤——”
一座巨大的阵法,在狐族的妖力牵引下,将街巷中的红色云雾圈在其中。
狐主手持法器,站在虚空的阵法白光之上,抬掌下压,声音洪亮:“封——!”
那抹清越的月光似有了无形之力,陡然明亮稍许,随着阵法向下压落。
萦绕在城中的骇人戾气总算被封印下去,重新露出天上的半轮缺月。
貔貅见周遭清气已升,快速跑上前,紧皱着眉头,从一堆肉身残骸中摸索了一阵,找到衍盈留下来的那截树枝。
在戾气中浸泡了这些许,木枝上的流光已然不见。不过一指长的枯木上,连仅有的那个花苞也脱落下去。
貔貅不懂花妖具体是怎么修炼的。
虽然花不定还是那朵花,但衍盈到底是他半个恩人了,如何也得给她安置一下后事。
他提起衣角,把上面的脏东西随意擦了擦,神神叨叨地说:“以后我要是能上少元山了,就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