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只有一餐,舀半勺粥,添一块饼。粥里不见多少米粒,多是难以下咽的谷壳。饼也不够分,晚去的人就没有。
赵余日的村庄里还有倾风悄悄送来口粮,回去后姑且能吃到饱腹,撑住白日的劳顿。另几个村庄的人奴,已是强弩之末,快累死在田上。
赵余日正战战兢兢地扛着锄头松土,边上一妇人推着运碎石的板车走过,突然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不远处便有四五位小妖往复巡查,这群人动辄打骂,心情不快了,无错也要上前抽上一鞭,打得人皮开肉绽,行事比先前更为狠辣。
赵余日惊呼了声,不敢上前搀扶,只能压着嗓子提醒道:“嫂嫂,快!”
那妇人抬起头,双眼水气弥漫,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抓了抓,显然已是意识迷离了。
赵余日心生不忍,正要上前扶她,身后破空的风声一响,便被人狠狠抽了一道。
她感觉背部骤然湿了,疼得她头晕目眩。
“干你的活!”那几名小妖已经过来,冲着她啐了一声,越过她朝前方的妇人走去。
二话不说,合围着就是一顿笞打,比酷刑还要凌厉几分。
“起来!我叫你起来!你这贱奴,城主宽宥留你们一命,还敢在这里偷懒!真当自己是什么尊贵的身份,由得你在这里犯贱!给我马上起来!”
语气里分明是还在记恨先前城中比擂之事,叫他们同族将领无故牵连受罚,在满城百姓面前失了尊严。不敢找犀渠伸冤,只能将怨气尽数发泄到人奴身上。
赵余日听着那鞭声急雨似地交错,道道入肉,躺着的妇人连呻吟都没了力气,一身麻衣也转瞬变得鲜血淋漓,颤声恳求道:“她要被打死了,几位官爷,发发慈悲,饶她一命,留她做事吧。”
千峰似剑
(是以他深知自己的鄙陋,深自唾弃)
赵余日说得低声下气, 连眼神也未敢对上,祈怜的几句话还是触怒了打人的小妖。
那小妖手腕倒转向外,带着高扬的长鞭跟着尾巴一甩, 毒蛇似一口咬上赵余日的侧脸。
她躲闪不及,亦不是不敢反抗,惨叫了声捂着脸跌坐到地上。
小妖指着她唾骂道:“要你多嘴!指使我等做事?贱奴!我不容许,你哪里敢说话?”
赵余日缩瑟成一团,颤颤巍巍,死咬着唇不叫自己泄出哭腔。深埋着头, 朝着小妖稽首忏悔。
青年见她这模样尤不解气,横眉怒目地瞪着她,觉得她出言顶嘴便是极大的罪过,是近来这帮人奴蠢蠢欲动的反心佐证。
今日非得要狠狠教训她一番,叫这帮贱奴知晓自己的身份。
不远处那位躺倒在地的妇人像是承受不住这顿严刑已然断了气。边上的小妖厌恶地用脚踢了踢,见她没个反应,知她不死也难存活,便指了对面两位人族道:“埋了,就埋在地里, 用以沤肥。反正这荒山上正缺些血肉灌溉,谁若是还敢懒散、顶撞, 以下犯上,也同她一样, 打死了埋进深山, 为来年花草做肥!”
“且等等。”青年阴恻恻的声音在赵余日上方响起, “带这贱奴一道走。她二人正巧做个伴, 去阎王殿前, 还能互相求情。”
赵余日浑身一震, 脸上血色尽褪,一直弯折着的脖颈与脊背抬了起来,望向面前高大的身影。
获知自己死期将至,一时间竟不觉得恐惧了,只感到万分的讽刺。
不过是一句求饶的话,就要冷酷夺人性命。对面这小妖也只是昌碣城里的蝼蚁,对待上官要卑躬屈膝,眼神向下时,却是数倍更甚地欺凌。
磕头虫伏低做小不过是为自保,他尚不如流窜的窃鼠,已是只伥鬼,半点人性都不留了。
小妖被她直视,尤其那森凉的眼神中略带讥诮,勃然大怒,斥道:“看什么看!你这贱奴!”
他一鞭裹着妖力抽去,内劲如刃,能生生刮下人一块肉来。
赵余日一手撑着身体,紧紧阖上眼睛,还等着鞭身落下,忽而被人从身后一扑,猛地撞到地上。
身后人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也为她挡住了足以致命的一鞭。伴随着血肉绽开的声音,身上人只发出一声闷哼。
赵余日惊恐地睁开眼睛,见是自己郎君,除却几字无用的气音,喉咙像被粗粝的沙石堵住了,喑哑难言。
小妖顿时火冒三丈,瞪视着二人,眼神阴鸷道:“倒是深情,就成全你们去地下做一对鬼鸳鸯!”
他手臂尚未抬起,又一老汉冲上前,两手抱拳朝他不住叩拜:“官爷,他二人不知天高,知道错了,您绕他们一命吧!我一家老小都给您跪下了!”
小妖见他说着要来抱自己的腿,心中作恶,生怕这脏东西靠近,用出了七成力抬脚踹去。
老汉被踢得腾空而起,朝后倒飞,落地时,瘦弱的身形也没惊起什么土尘,一口血从唇边淌出,眼中失去神采。
小妖指着围观的百姓,厉喝道:“想死的一并出来,莫一个个地冒头,浪费小爷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