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生出蠹虫。
所幸禄折冲掀起的这番血雨将那帮宵小吓得够呛,没敢生事。先前御史公等人因顾忌白泽不敢大刀阔斧地处置,趁此机会连敲带打地震慑了一番,连夜收拾了几名包藏祸心的贼子,在朝局动荡之前,便将其稳定下来。
御史公擦着额头冷汗道:“幸有山河剑现世,免于饥馑,百姓暂无粮米之忧。否则怕真是祸端难除,颓势难挽啊。”
昨日看着那暴雨,几人淋在雨中,是连战火燎原,手足相残的局面都设想了一遍。无望中甚至生出点死志来。
不料下午放晴,傍晚时分积沉的水流便尽数退去。几人相会之时,禁不住泪眼婆娑,执手相望,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冀平静听着他们讲述,跟了一句:“我等也是如此。”
张尚书一直缄默,临离去前,才感触万分地对陈冀说了一句:“纪先生……可惜了。”
陈冀五指攥紧,欲言又止,最后只摇了摇头。
这几日,刑妖司弟子俱披缟素,为亡者送行。
待刑妖司安定之后,陈冀乘车前去望登,面见陈氏族人。
第六卷:求之有道,得之有命
千峰似剑
(“待你好,你亦不会承我的情。”)
夏初时节白日已长, 清晨鸡鸣报晓,日正东升。
陈冀走入望登城时,就见城中纸钱翻飞, 百姓身着素衣跪在街头巷尾啼哭,于昏晦的光色下为陈氏族人祭奠。
陈冀是带着狐狸,轻装简行过来的,一路打听,找到位于城西的刑妖司。
陈疏阔恰巧站在门口与人交谈,一手撑着竹杖, 一手拿着个油饼小口地吃着。
陈冀走过去,在他边上站了会儿。
陈疏阔打量他几眼,没认出来。待说完了话,才转身面向他,好声好气地问:“老哥儿,有什么事吗?”
陈冀张开嘴,几句打好腹稿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变成了:“季酌泉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哦,原来是上京来的师兄。”陈疏阔忙抱拳问了声好, “三位师侄已无大碍了,这几日总急着要回京。只是大夫说他们暂且不宜赶路, 所以小弟留着他们多修养几日。书信已送出过两封,想是耽搁在路上了。”
陈冀应下后, 便没了话说。
狐狸仰着头, 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转了两圈, 见他们生疏至此, 拽着陈冀衣袖, 挑眉叫了声:“喂?”你们没毛病吧?
陈冀才扯起嘴角笑了下, 状似滑头地道:“认不出我了吧,疏阔师兄。”
他的身上带着股沉沉的暮气,拨开后才能模糊窥见年轻时的那种莽撞与恣意。
陈疏阔愣了半天,总算反应过来。眼中泪水翻滚,面上是明显的无措跟懊悔,觉着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陈冀抬手理了理他的衣领,试图将老旧布料上的褶皱抚平。可惜岁月熨下的折痕,是种看似轻柔却深刻的烙印,并不能随他意愿变得平整。
陈冀玩笑道:“师兄也老了,以前总看不惯弟子们衣冠不整,抓着我们教训,如今自己都无暇摆弄这些了。”
陈疏阔转过身,想去叫剩下的那几位兄弟出来。刚迈了一步,又不舍离去,唯恐这是自己的一场白日大梦。
随即不顾手上还捏着半个油饼,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陈冀,当街失声痛哭道:“师弟啊!”
陈冀用力回抱着他,小声叫道:“师兄。”
陈疏阔狼狈地痛泣,颤声道:“驭空师弟走了,你没见到……”
陈冀忍着哭腔道:“我听说了,听说了。”
二人抱着发泄了一番,才艰难压抑住汹涌的情绪。
这会儿再看,都觉得对方瘦骨嶙峋,吃了太多苦。
陈疏阔用袖口擦擦眼泪,挤出一点笑容来,心里是切实的带着高兴,只是尚沉浸在方才的感伤之中,导致笑容里仍夹着莫名的苦涩:“我见着倾风了。她说要给我们陈氏的人扶灵。你真是收了个好徒弟。京城传来的消息不大清楚,说是倾风执掌山河剑了?我当日劝她回京时,还以为望登城要失守,不想她真能一夜得悟,免万民丧乱。好啊!我便说她身上有股韧劲,不畏千磨万击,遇挫而强。”
陈冀神色一沉,阴郁地道:“她被带去妖境了。否则今日该随我来见你。”
陈疏阔勃然失色:“她一个人吗?”
陈冀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补充说:“还有一个……不过是个累赘。”
狐狸一直在张头张脑地四处望,见二人哭得动情没有插话,可本性是只安分不了的狐狸,老想着开溜。脚步偷滑出一段距离了,听不下去,又跑回来叫道:“什么累赘?他可是白泽!”
二人倏然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林别叙是白泽啊!”狐狸往后跳了一步,惊诧道,“他是白泽啊,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陈疏阔当他是在胡说,不解道:“这世上能有两只白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