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先发难,她也就和颜悦色地应对,看谁会先忍不住撕破脸皮。当即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抱拳道:“自然是来找此地妖主。阁下能否帮忙引荐?”
男人慢吞吞地问:“找他们做什么?”
倾风声调高扬,带上殷殷的崇仰:“自然是有事相求。如此厉害的大妖,生平罕见。若是蒙其恩泽,厚吾之身,定感念其泰山厚意,情愿受其驱策,无有不从。”
老者轻笑一声,声音含混,一半闷在胸口,听不出是什么意味。随即抬起长剑,顺着下斜的剑身倒下一杯水,冲去上面的污痕,说:“你们是从人境来,又是人族,还有几位看着是已领悟遗泽的修士,该是刑妖司的弟子吧?来此地与大妖私相授受,还要做其牛马,不怕叫人察觉,被处以极刑吗?”
林别叙摇开扇子,面不改色地接上一句:“有道是,‘川泽纳污,所以成其深;山岳藏疾,所以就其大。’,成大事者,何必拘泥于什么出身来历、光明磊落?只看今后如何作为。目下相求于妖,来日造福于民,还是问心无愧。”
倾风回头赞许地看他一眼,暗道这人果然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无耻得理直气壮,扮个人奸都比她这假模假样的把式像上五分。
自己要不是知他底细,都想一剑顺手劈了他。
老者又是一声笑,削瘦的肩膀跟着颤了下,拿起一旁的白布,仔细擦拭剑身上的水渍,改了话锋,问:“为你们指路,你们拿什么来换?”
倾风本来想把刚捡的王八壳扔过去的,转念一想,又觉得能好好套话的机会少有,再陪他演演戏也不算耽误,于是已经摸到腰间的手收了回来,虚搭在剑柄上,说:“我可以给你我这把剑。”
这老头儿很是古怪,闻言不说来查验她这剑是什么品相,倒是直接给她指了路:
“你出了门,继续往北面去,看见一棵百围大的古树,边上该有一间能住宿的驿站。”
“若是外头没有挂灯,你就走,不要回头。若是外头挂了灯,你就进去,往中间的主桌上放两枚大钱。”
哟,还想坑她两枚大钱?
倾风笑意吟吟地问:“然后呢?”
老者毫无起伏地说:“进了妖域,就得守妖域的规矩。每个留在这里的人,都要答应妖主的一件事。第二日天亮,你们若是能活着走出来,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倾风已分不清他是不是也在说鬼话,但这番故弄玄虚的把戏,她在狐狸身上见识过太多次。
凡是在背后整那么多罗里吧嗦的规矩的,五成是噱头,还有五成是杀机。
让她来编,她随口能编得比这老头儿缜密许多,哪像方才这样,既不神秘,也不玄妙。
倾风提起了剑,握在手里,见他反正不说正经话,懒得与他周旋,道:“我怕我要的东西,他们给不起。”
老头儿哼笑出声,终于舍得转过头来,因过于干瘦,面部轮廓看着极为锋利,五官、下颌处的线条,都似利落勾描出来的。一双眼睛半阖,脸上疲态难掩,眸光却极为清亮,眼白亦不似他年纪那般浑黄,
他睁了睁眼,想看看是哪个狂悖之徒敢如此大言不惭。
提着刚磨好的剑站起身来,问:“你要什么?”
倾风隔着绸布,用拇指顶开剑鞘,目光澄净明亮,展颜欢笑,一字一句却说得凶煞狠厉:“我要他们的命!”
老头儿目光落在她身上,静如止水,拇指按着剑柄上的花纹,许久没有动作。
倾风放完狠话,只等着他出招,也高深莫测地站着,对他的静默有些不明就里。
二人诡异地僵持下来,将后方几人看得满头雾水,不知要打还是不要打。
正要按捺不住,映在墙上的烛火忽地一跳,二楼那扇破旧窗口里猛地吹来一阵阴风,火光被压到极致,室内骤黑下去。
等火焰重新立起,客栈里已多出一道行踪鬼魅的黑影。
林别叙后退两步,其余几人迅速散开。
他们察觉到了来敌的气息,却一时找不到对方的踪迹,心中警铃大作,正在四顾搜寻,那老头儿的眼力竟是此他们更快。
倾风的剑才出了一半,老头的杀招已经袭向那不速之客。
这一式出乎众人预料。
看着两边人打将起来,倾风迅速将剑合了回去,同林别叙一样,挑了个角落位置观战,不参与二人的乱斗。
剑光在墙面上凌乱晃动,众人循着光影望去,得以看清来人。
这人没带武器,仅靠锋锐的长甲与老头儿缠斗。
倾风定睛一瞧,才发现还是个熟人——正是纪怀故家里的那只狐妖!
喲,这是接她来了?
可既然都是妖族的人,为何会彼此交恶?
倾风不由生疑,重新猜测起这老头儿的身份。
难不成不是此地门奴?
又担心只是二人做戏,时刻防着他们忽然变转剑招。
这入神一看,倾风倏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