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别叙不言语,只微笑着盯着倾风。
他不说话时,那温和却不达眼底的笑意容易叫人脊背发凉。
倾风仿佛撒野的途中被人硬生生拽了回来,混不吝的态度褪去些,手上动作一顿,说:“我真没做什么啊,你不是一直同我在一起吗?救完霍拾香我就晕过去了,只觉得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她仔细想想,醒来后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确实强烈得反常,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循着那微妙而诡异的直觉往里深入,脑海中忽然电光火石地一闪,出现了林别叙年幼时被人捆绑着行走在冰天雪地里的一幕。
这场景极为清晰,她抬起头道:“梦到了只年少老成的白毛大狗!还瞪我了!”
林别叙:“??”
柳随月听一嘴是一嘴,不管什么前因后果,高声叫道:“睡觉就可以领悟剑意了吗?!我以前也喜欢做梦!难道是睡得还不够多?”
张虚游在对面搭腔:“我看你是白日做梦!”
柳随月不满道:“那也好过你!你跟来做什么?给人端茶倒水吗?”
柳望松站在背光处,手里一管玉笛平指,耻笑道:“你们两个最不能打的倒是嫌弃来嫌弃去。”
“什么我俩最不能打,分明是——”柳随月手抬了一半,被林别叙轻轻一斜,心下发怂地转了半圈,指向对面,话锋也紧急改了,“我二人能分个胜负!单论打架,我定然比张虚游厉害!”
张虚游叫嚣:“可你打不到我啊!”
柳随月挽起袖子,冲过去与他对骂。
倾风惊道:“不是吧,他二人也要跟着我走?”
柳望松解释说:“他们同陈师叔一起走。我父亲说了,兵将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叫我跟着你长长见识。”
倾风用剑柄碰了碰林别叙,小声道:“你快,给他们算算,人多是吉是凶啊?”
林别叙低下头,与她靠得极近:“现下你又信我了?可惜算不了了。”
周师叔站在长阶上,遥望着山下的小辈,看众人打闹成一团,颔首欣慰,刚要开口说话,手臂吃痛,快要被陈冀掐出伤来,赶忙抽手一甩,骂道:“陈冀!你徒弟要走了,你不去相送,打我做什么!”
陈冀两只手无处安放,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山底,看那两道身影谈笑风生,从他角度近似依偎在一起,气得呼吸都要窒住,嘴里不住嘟囔:“不对劲……她还想哄我!”
周师叔见他表情严峻,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也是如临大敌,沉声问:“什么不对劲?”
陈冀问:“我要是问你,你喜欢个什么样的人,你该是怎么说?”
周师叔笑骂道:“你这老匹夫!”
陈冀急说:“我认真的!”
“自然是照着我家夫人的模样说。”周师叔探手要去试他额头,“该不是气出病来了?”
陈冀烦躁将他推开:“我就说是这样!连你这榆木脑袋也是这样!要真只是随口胡诌,哪能每一条都对到那小白脸身上!习武之人,看什么脸长得俊俏,顶个什么用?”
他心里憋了一句:还不如是真看上先生了,起码先生绝对流水无意,摁死了她那条心。
陈冀说话间,见那二人靠得更近,简直不堪入目,拂袖叫道:“哎呀!”决定还是眼不见为净,“回家去回家去!送什么送,这逆徒!”
说罢忿忿然往高处走。
第五卷:虽死之日,尤生之年
剑出山河
(但里头点上了一盏灯,分明是有人的。)
倾风仰起头, 恰好瞥见陈冀离开背影,想起什么,说:“等我一下。”
她把扇子一合, 塞进自己腰间,朝着山上大步冲去。
柳随月等人都是特来陪她,哪里闲得住,叫叫嚷嚷地跟了上去。
见她奔跑的方向,既不是要回家,也不是要去大殿, 还不明所以,直到七拐八绕的,进了一条僻静的小道。
那尊殊形诡状的岩石依旧横档在山道中间,靠近泥地的部分被人草草清理过,又被潮湿的水气氤氲,长出一层新的苔藓。
倾风仰起头,找到上方被刀锋刮磨过的一处痕迹,抽出继焰,在诸多交错的凌乱线条中刻上自己的名字。
剑尖与巨石碰撞, 发出一阵响彻九霄的尖鸣,一阵山风穿过间隙而来, 将石块上虚浮的飞尘抹去,待灰沙飘扬散尽, 露出底下深刻的字迹。
她写得粗野狂放, 一笔一划极为凌厉。除却自己的大名, 再上头还添了“陈冀”两字, 比别处都更入石三分, 似能亘古永存。
其余几人见状也想跟上。
柳随月最先试了试。她自认一身蛮力, 长剑也是借的倾风的宝器,可费了半天功夫,只在那石面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痕,用手一擦就几不可见,气得她破口大骂,推脱说是握的姿势不对使不上劲,遭到边上张虚游无情哄笑。
柳望松的功力倒是扎实些,顺利写上了名字,可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