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望松手里甩着长笛坐在一旁看热闹, 时不时给他们吹上一调做个伴奏, 可惜了是不能开口,不然一张嘴也得上前吵个痛快。
于是坐在地上与母亲依偎着哭泣的杨晚吟,反倒冷落一旁无人关注了。
那些之前吵嚷着要回家去的缙绅们,此刻也都不急着走,院墙下花坛边地站着,津津有味地听几人说废话。
“此事是要讲规矩。规矩不论对错,只讲遵循。当日是她自己签下的契书,没有可怜便能私逃的道理。刑妖司的弟子亦不能因此偏帮,否则便是断不干净的祸患。”谢绝尘眼睫一搭,风轻云淡地道,“何况,不过区区五百两。”
柳随月与倾风异口同声道:“什么叫区区五百两?!”
柳随月循声望去,见到是她,跟见着亲娘一样,激动叫道:“陈倾风!你可算是来了!”
桂音阁的店家低眉笼袖站在一旁,静听着几人吵闹,收起那副从骨子里透出的圆滑,装出一派老实憨厚的模样。闻言一掀眼帘,看着倾风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来,无端想起她那日在后院大杀四方的狂悖,一夜未阖的眼皮不禁开始猛跳,心中大喊着“煞星!”。
倾风抬了下手算作对柳随月的回应,示意她先安静,径直走到店家身前,身量分明没这中年男子长得高,却问出了一种傲然睥睨的架势,冷冰冰地砸出一句话:“你要五百两?”
店家气势矮她一截,可见周围那么多人在看着自己,也不怎么害怕,回得客客气气:“这位先生,我当初是花的真金白银买下她,黑纸白字写得分明,哪怕……”
倾风打断道:“你买的是谁?”
店家才端正看一眼她,双目在四面扫了一圈,指向不远处的杨晚吟,说:“她。”
倾风皱着眉,神情很是不耐,又重音问了一遍:“你买的是谁?”
“自然是我桂音阁的杨柳,原名杨晚吟!”那店家声音也大了点,怀疑她是想朴实地赖账,从袖口摸出刚遣人拿来的契书,不递给倾风,走动着给边上的看客展示,“字据公文都是在的。我当日将她买下时,她家中连个胡饼都吃不起,枯瘦得跟骷髅没什么两样,我请人教习,供她吃喝……”
倾风没空听他侃侃而谈,脚尖从地上勾起一块石头,朝天上踢了过去。
那石子儿从店家头顶越过,飞到外面的街巷,“咕噜”落了地,吓得男人一个哆嗦,缩着脖子回头,惊恐间那些虚张出的声势掉没了大半。
倾风又问:“杨晚吟在哪儿?”
莫说是店家了,连杨晚吟也愣在了当场,抬手擦着下巴上的泪珠,一时忘了啜泣,两眼通红地看向倾风。
店家急了,快步走到杨晚吟身侧,扯着嗓子对众人道:“诸位可以替我见证,杨晚吟今日确确实实在这刑妖司!偌大一个活人,刑妖司总不能这也不认!”
各处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其中不乏指摘。
柳随月自认为行事风格已是相当任性,却没想到倾风走的是更霸道的路子。直接把别人的路给掘了,将人丢出去,哪管你什么道理不道理?
饶是她都开始担心起刑妖司的名声来。
谢绝尘更是两手环胸,站姿不停变化,一副忍得难受的表情。
倾风恍若未闻,走到店家近前,两指在那公文上拍了拍,拿眼角在上面粗粗扫了遍,皮笑肉不笑道:“你说她是杨晚吟,上面的人像对得上吗?公文上的描述哪条与她一致了?杨晚吟是长的这张脸吗?她在你馆中住了十多年,你是瞎了,连这也认不得?还是说故意错认,想讹人钱财?”
店家一句脏话已到嘴边,没料到她会这样倒打一耙,心下开始惴惴不安。
本是心照不宣的事情,非要计较着实挑不出什么理来,可刑妖司惯来不会放纵弟子这般胡搅蛮缠,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毕竟百姓又不是真的愚昧,连这真假也分不清楚。
他坚持地说:“这里有谁人不知道?杨晚吟的父母难道会认不得自己女儿?”
二老不知足措,立即松开手,与杨晚吟拉出些距离,眼神迷茫地投向倾风。
这是要认得……还是不认得?
倾风道:“他们说是就是?人老了难免糊涂,他二人千里寻亲,如何能接受独女横死?心伤之下神志不清,这等人之常情你还要纠个错处?莫非是有人在街上喊一声,说她叫杨晚吟,甭管她长什么模样,打哪儿来,身高性情如何,都是你桂音阁的歌伎?得交上五百两才能走出儒丹城的大门?你这桂音阁,是个土匪窝吗?”
店家不想刑妖司里也有这般混账的人,一张嘴生生要指黑为白,气得胸口胀痛,问:“那杨晚吟呢!”
倾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以为意地说:“或许是死了,可怜她伶仃弱女子,被妖邪虏掠,死生不明。你桂音阁不仅不及时报案,还屡次阻挠刑妖司追查,教唆馆里的姑娘唬骗办案的衙役。这桩桩件件可是证据确凿,抵赖不得。若非尔等欺瞒,城里也不至于起这么大的风浪。你仗着背后有人撑腰,自可肆无忌惮,不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