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打晕一次能了事的。”林别叙哭笑不得,瞥她一眼,正色道,“若能制服就先制服,倘若有救,便将她带回否泰山慢慢修炼。倘若入魔……还是给她一个痛快。她残喘挣扎至此,不过也是图死个无憾。”
倾风自是理解,且抱有相同的处世道理,与其因怜悯坏事,不如将剑磨得锋利些。
她才想起来,说:“我出门没带剑,得先去弄一把。”
林别叙无奈道:“你一个剑客,出门却从不带剑。”
倾风无辜道:“我又不是次次出门都要打架,这东西带在身上多不文雅?”
季酌泉默默转过脸。
倾风也不害臊,朝她笑说:“不如你的借我?”
季酌泉正有犹豫,不想将自己娇滴滴的剑交给显然不懂怜惜的剑客,就见倾风变了脸色,手上提灯一晃,扭头朝着城南看去。
林别叙也停下脚步,目光阴沉,落在远处重重层叠的楼影上,望向寂静夜幕的深处。
季酌泉不解道:“怎么了?”
很快她便也感知到了,从城南传来的那股浓重妖力。
蜃妖最为擅长的便是隐匿,是以哪怕几人先前入了霍拾香的妖域,也未察觉到对方的踪迹。
此时这股磅礴妖力骤然外泄,断然不是好事。
季酌泉心头一紧,还没开口,倾风已丢开手上东西,动身朝那处冲了过去。
霍拾香眼皮发沉,半阖着躺在地上,意识在清醒与梦境之间弥留徘徊。
她不敢睡,方才只是闭着眼睛休息片刻,便连着发了好几个噩梦。
梦里全在杀人,一张张满带怨毒的脸大睁着眼睛看她,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
她疯狂逃窜,再回身反击,举着剑的模样端一个面目可憎。醒来后也恍惚觉得双手都是鲜血,红得刺眼,热得灼人。自己正是那个罪孽深重的人。
霍拾香搜肠刮肚,振作精神,从自己出生学武起开始回忆,才记起自己的名姓。翻了个身,望着不远处破碎分崩的片瓦,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她亲眼看着崔二郎被押入刑妖司,又目睹百十人进了大门再未出来,再坚持不住,转身离开。
她本该马上出城,可是袁明将她身上的妖力吸走了大半,险些连表象也维持不住,只能躲在叶小娘子的荒院中暂作休息。
此时天都黑了,杨晚吟还是没来。
霍拾香记挂着此事,强撑着坐起,感觉身上的妖力勉强稳定下来,深吸一口气盘膝修炼,等蓄好力气,再出城找人。
云移月走,一只麻雀从隔壁的墙头飞来,落在快要枯死的枝杈上。
霍拾香耳根一动,从鸟鸣声外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四面八方都有,从远处跑来,包围了这座小院。
城南这边因董小娘子的缘故,入夜无人敢出来走动。霍拾香左躲右藏惯了,听见这声就知是冲着自己来。蹒跚走到门口,将已半损的木门推开一条缝。
正对着的街上站了十数人,为首的看起来是刑妖司的修士,持刀的衙役也有。边上几人提着黄的灯笼,见她冒出头,大声叫道:“果然是在这里,妖孽,不要负隅顽抗,快些出来!”
霍拾香见着人潮涌动,不断朝自己逼近,那昏黄的火光映跳在他们脸上,各个凶神恶煞。口口“妖孽”叫着,激得她胸口无名邪火翻腾而起,险些要压过理智。
那些凶戾的念头一经冒头,叫她猛地一颤,恐慌起来,知晓自己时间不多。
崔二郎的事情已经了结,她脑海中绷着的弦如今只剩下一根。倒是不怕死,只是不能现在就死在这个地方。
看着眼前不停摇晃的人影,什么想法都抛空出去,不停念叨着“杨晚吟”的名字,不管不顾地冲向人群。
剑出山河
(“好悬好悬。差点没赶上。”)
倾风上了主道, 迎面便遇见一群衣冠整肃,在街头指挥巡检的官差。
远处还可以望见数人队列正举着火把,张扬声势, 脚步声纷冗繁杂地往街巷中跑动,手中敲击着铜锣高声呐喊。
周遭百姓听其喝令皆是门窗紧闭,城中一派戒严势态,看着是将府衙里能用的人丁都派了上来,连刑妖司也不例外。
这阵仗纵是在边地都鲜见。
倾风经历过时晴时雨的天气,遇到过朝秦暮楚的人, 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善变的城镇。
前两日还是游方术士满地撒黄纸,骗子官差四处捉鬼魂。今日就是提刀跨马戍孤城,寒剑独立证丹心了。
差点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且慢!”倾风提气追赶,身如鸿雁地起落,朝着前方的一队人马冲了过去。
为首衙役见有人影在街上飞奔,穿的还是一身轻便的修身劲装,以为又是哪个仁义上头非要过来添事的少年侠客,挥着手厉声喝退:“朝廷跟刑妖司正在缉妖,闲杂人等速回屋去, 今夜不得外出!”
倾风直接一个腰牌甩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