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和道:“无碍。前辈请不必挂怀,我并未放在心上。”
老者咳嗽几声,身形颤动,被夫人搀扶住,缓过气来挥了挥手,说:“原本宽为犯错时,我二人就该前来致歉,可实在是病重动不了身。陈师侄又宽仁,劝说不用,才耽误至今,实在对不住小友了。”
他说着又同夫人弯腰,同倾风致歉。倾风不好受他二人大礼,忙跟着作揖。
老人扶住倾风,冰凉的手指按在她手腕上,又如长辈般轻轻拍了拍,说:“今日便不叨扰了,往后陈氏若有驱使,义不容辞。”
倾风送二老出了院门,见曾经也算叱嗟风云、卓乎人英的两人,临老因子女拖累而这般落寞,一时触绪纷开。
好在她比较有出息,也分明事理,不用陈冀拖着一双老腿到人家中弯腰赔罪。
这样想着,转了个身,眼前陡然出现陈冀那张放大的老脸时,还是吓了一跳。
倾风慌乱后退一步,陈冀冷声道:“你知道去找先生,怎么不知道去找人爹娘?”
倾风讨好地笑了下,说:“我不认识啊。”
陈冀高声道:“你不认识赵氏家主,也不认识你师父?你师父对刑妖司比你熟,你哪次记得来找过我?我能放任你受别人欺负?光知道给我留个烂摊子,来了上京之后,越来越不听话了!”
倾风连声应道:“我的错我的错。”
陈冀抬手作势要打,倾风耸了耸脖子站着没动,可那只手举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了下来,不轻不重地拍在倾风肩上,骂道:“你真是气死老子了!为师为了找你翻遍了整座山!你倒好,惹完事同别人开开心心地出去闲逛,全然没有把你师父放在眼里!”
倾风伸手去抓他的衣袖:“怎可能!我还说呢,我那边都吵完了,您老怎么还没来。原来是找赵氏家主去了,师父英明!”
陈冀甩开她的手:“你少对我溜须拍马!”
倾风跑上前,从竹筐里抱起一棵青菜,殷勤问道:“师父,您今晚想吃什么?”
“不用你烧,你做的饭太难吃。”陈冀现下对她是什么都看不上,重新坐在石凳上,倒了杯茶,才想起来,“哦对了,那只狐狸找你许久,我嫌他烦将他赶走了,他说他在大殿前头等你。你若有空,过去看看。”
他捻着白须小声嘀咕道:“摇身一变,那小狐狸都成先生半个弟子了。下次来,还是不要骂他的好……不行,不对他摆脸,他又得偷我东西。”
倾风发现自从来了上京之后,莫名受欢迎了起来。那只狐狸怕是拿她当故乡的旧交,甚至是半个亲人,所以有事没事总来找她。
不过倾风也确实要去见他一面,当即放下青菜,朝着屋外跑去。
狐狸百无聊赖地坐在大殿的门口,见倾风出现,眸光亮了一下,但很快熄灭,复又耷拉着张脸,朝她问道:“陈倾风,你今日有热闹为何不来喊我?我到的时候人都散了!”
倾风迈着大步走过长阶,在他身边坐下。
狐狸托着下巴,畅想道:“唉,你什么时候回界南,同先生说一声,带我一起走吧。”
倾风回头看了一圈,确定左右无人,也没某个无处不在的阴魂,才从后腰摸出万生三相镜,递给狐狸道:“狐狸,一事拜托你。你能不能用这个,窥探出林别叙的过去相?”
狐狸叫道:“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直接参破林别叙的道行?这本就是白泽妖力所化,是他祖宗,我只是一只狐狸!”
倾风不屑道:“你怎么那么没用?好歹跟在先生身边学了几个月啊!”
狐狸挽起袖子正要与她理论,一道钟声忽从天际传了过来。
这次的钟鸣与以往暮鼓晨钟的报时不同,尤为的雄浑亢亮。倾风两手捂住耳朵,也无法挡住它的威势,似是直入心门,在脑海中震响。
钟声穿过云层、透过山峰,一路飘荡了数十里范围。
远在京城的百姓们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眺望刑妖司的方向。
白鸟从晴空中飞掠而过,高亢鸣叫。乌黑的瞳孔倒映出鳞次栉比的楼房,与重峦叠嶂的群山。振动翅膀朝高处飞扬,奔着浪涛似的山脉急飞而去。
“咚——”
张府后院,张虚游猛地从床上蹿起,趴到窗户前,透过戳破的孔洞朝半空张望。
刑妖司后山,陈冀捡着木柴放进炉膛,动作一顿,起身面向最高处的剑阁。
柳随月停下背诵的声音,与院内众人一同屏息。
季酌泉抱剑走到空地,脱掉剑鞘,朝峰顶鞠躬。
谢绝尘静立在白泽身前,视线低垂,抱拳行礼。
“咚——”
第三声钟响,屹立的群山似都被声浪撼动。
倾风头疼道:“好吵。”
狐狸说:“你敲鼓的时候更吵。”
“真的吗?”倾风恶意地说,“我自己是听不见的,那我下次多敲几声。”
狐狸呲牙:“你做个人吧!”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