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挥剑。
剑锋没有任何阻碍地将所遇到的一切分成了两半,轻而易举得像是划开了一匹绢布。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扭曲也好,怨恨也罢,那张已经看不出温长老昔日样貌的脸凝固了所有的表情,唯有那双被黑渊吞噬的双眼微微地动了一下,将桑清衍冷漠的身影映在了眼中。
她嘴唇嗫嚅,却再也没有张嘴的力气。
下一秒,剑光又至。
伴随着能够湮灭一切的耀眼光芒,一道清冷而又平静的声音也传入了桑常曦的耳中。
“看来是我弄错了。”
她试图睁大眼,听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身体却在一寸寸崩毁,就如曾经无数被修士杀死而化作青烟和齑粉的邪魔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又或者是重新融入了黑雾之中。
不过,她到底还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了后半句话。
“原来你也不是桑常曦。”
凝结着不知道何种情绪的双眼同样被剑光湮灭,此时的桑常曦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甚至她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黑雾微微一顿后,猛地缩回了深井之中,又很快再次如火山般猛烈喷发。
桑清衍垂眸看着这一处的封印,眼神有些复杂。
死的人真是桑常曦么?
其实不是。
不久前他便生擒过一个域外天魔。
和天元学宫的先生们一起研究了许久,他们才发现,域外天魔尽管看起来与邪魔不同,外表像人类,也更趋于理智,甚至还有生前的记忆与修为,但他们并没有神魂这种东西。
更严谨点说,或许曾经有,但当他们成为域外天魔的时间越久,神魂也会被“厄”的力量侵蚀同化,从此彻底成为祂的一部分。
早在一开始的试探时,他就对桑常曦有过类似的怀疑。
而当她此时逐渐显化出恐怖的本相,整个人愈发往邪魔的方向变化的时候,桑清衍就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是桑常曦,但也不是真正的她。
最后湮灭她的那几剑,其作用同样也针对神魂,可他却没有感知到她神魂所在,这同样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当年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桑常曦的神魂进入了她那位恋人的身体中,后来或许又发生了某些事,以至于她被“厄”的力量侵蚀,让她化作了世人口中有着与常人无异的外表的域外天魔。
她的心被怨恨与愤怒填满,“厄”的力量也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到了这一步,真正的桑常曦就已经死了,留下的只有一具承载了桑温和桑常曦,或许还有桑常宁记忆的躯壳。
只有记忆的话,那个人还是原来的人吗?
至少桑清衍没办法将他们等同。
与其将刚才对战的人视作桑常曦,倒不如说那只是“厄”的一个分/身,一个沉浸于宿主记忆,连自身都不辨真假的分/身。
究竟是桑常曦以及其他人的记忆因为对桑家、对四圣血脉心怀怨恨,想要将封印破解,助黑暗降临人间;还是“厄”的想法影响了这些分/身,操控着他们以图谋脱困。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真正的消失了,湮灭得干干净净,从今往后,她的一切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上。
桑清衍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曾祖母并没有什么感情,要说熟悉,也只有曾经的温长老和他有几分交情,但此时心头却有些五味杂陈。
他什么也没说,盛千婵也什么都没问。
他就这么静静地立在祭坛中央的上空,除了揽住盛千婵的手微微用力,就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天雷从天而降,经由他的指引,带着天罚一并落在祭坛。
火焰凝聚的凤凰在空中翱翔着,沐浴着天雷,身影慢慢凝实。
她不断伏低身子,想要回到深井的上方,却被喷涌的黑雾逼得不能靠近半步。
祭坛仿佛成了一片混沌的虚空,唯有星星点点的赤红色光点,在火中、黑雾中,如同海浪中飘摇的扁舟,随波逐流,浮浮沉沉,聚而不散。
天上的雷云正在缩小,随着桑清衍境界突破,属于他的天劫也到了即将消散的时刻。哪怕他插手了盛千婵的天劫,以一人之力同时硬抗两种混合了天罚的雷劫,这一切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桑清衍松开了盛千婵的手。
不需要他说话示意,盛千婵就从他的举动中读懂了他的用意。她运转灵力,身影瞬间飘到了祭坛的边缘。
同一时间,火焰凤凰也让开了位置。
桑清衍强行固定了此时的境界,让气息保持在一个刚刚突破还未彻底完成蜕变的状况,然后伸手牵引天雷降落。
密集到几乎看不见他人影的天雷中,已经与他建立起联系的桑家圣物也在这时光芒大作。骤然间,一道霞光从被天雷贯穿的空洞间投射了进来,而原先已经被破坏了不少的封印节点也再次亮起了光芒,与这霞光交相呼应。
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