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预示着某种未来, 那么他在这几乎千篇一律的画面中并没有找到相关解读暗示的线索,坦白则意味着要被“恩师”、被身为凤凰后裔的桑家人施加压力, 直到他能彻底勘破梦境的寓意。
除了将自己陷入困境, 这没有任何意义。
而如果只当那是一个梦, 也无非就是单调重复的梦境罢了。
易子钰很清楚,“恩师”对他别有所图,为了报答对方恩情,他可以不在意,却也无法和其交心,自然也没办法像其他融洽的师徒关系那样,将一切秘密都如实地告诉对方。
人总要学会适当地保留。
于是,他的隐瞒随着岁月流逝逐渐变得心安理得。
日复一日的枯燥修炼中,唯一在变的就是那片充斥金红色火海的梦境越来越清晰,他能从梦中读到的信息似乎也越来越多。
变故,就发生在桑清衍回到桑家的前一年。
彼时他刚以年轻一辈最优秀的弟子身份被提名桑家客卿候选之列,将他带回桑家后就再也没有和他在明面上有太多接触的“恩师”忽然找到他,说要让他一起参与一个任务。
也是那一天,漫天白茫茫的迷雾笼罩了桑清衍一家居住的山谷。
如果不是后续桑家其余人来得足够迅速,或许桑家仅剩的嫡系血脉就要在此彻底断绝。
但现实没有如果。
他亲眼看着“恩师”的脸色从阴沉逐渐变得若有所思,而后看着上一代桑家家主和其夫人留下的两颗蛋,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知道,他的这位“师父”又有了新的主意。
本来这应该依旧与他无关,然而,在第一次见到那两颗因为体内血脉过于纯粹而不得不以卵生形态现世的凤凰蛋后,易子钰当晚便做了一个梦。
还是梦中那片无边无际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火海,但这一次,在他抬眼望去的时候,沐浴在火焰之中迎来涅槃的凤凰,却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
明明仿佛隔了万水千山,他却依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凤凰眼角挂着的那滴……泪。
她在哭。
没头没尾的一滴泪,在他的心里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就如在目睹那个如师亦父的男人从其中一颗还未孵化的凤凰蛋中取走了某样东西后,听着从蛋壳中传来的微弱的哭声,他的心湖也出现了微微的波澜。
这两颗先天早产的凤凰蛋生而有损,孵化十分艰难,被他的“恩师”秘密窃取了火种的那一颗蛋更是在梧桐树的树心里待了近百年才终于出生。
实际上,若非她的血脉实在足够强大,她或许这辈子都无法从蛋壳中出来。并且她诞生时也不是正常人类婴儿的模样,而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红鸟。
那是与她先祖凤凰相似的模样。
她也没有像哥哥那样由父母亲自命名,而是与同胞的哥哥一样,按照桑家族谱的排字,最终被取名为桑如焰。
……
将桑清衍推开的刹那,易子钰的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从前的记忆。
都说人死之际会将从小到大的经历都重温一遍,由于画面快速闪回,记忆穿梭不停,故也称走马灯。但他离死亡还差了好几级台阶,却不知为何也想起了从前的那些事情。
望着天空之中携带闪电而来的少女,易子钰的嘴角下意识地勾了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桑清衍正顺着他那一掌的力道向盛千婵飞去,他们很快就能相遇,而留下正面迎接他那位“恩师”的人,就只剩下他。
易子钰随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反身朝着“温长老”冲去。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帮桑清衍拖住她的步伐,不让她阻止盛千婵的到来。
“我还是不明白,子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实力越来越强,“温长老”逐渐拥有了掌握一切的底气,但看着这个从小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她却还是有些不理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耐着性子等到这一刻,就是为了将她送进那团火焰之中?这有什么用?”
“咳、咳咳咳……”易子钰口吐鲜血,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的修为比之桑清衍还要略逊一筹,对阵在“厄”的本源力量加持上愈发强大的“温长老”完全没有任何优势,只能通过不要命的打法才能将他暂时拖住片刻。
但听着对方语气中的疑惑,易子钰却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是真的忘了吗,师父。”
尽管交战之时不该分心,他却还是将目光投向了被火焰所笼罩的红衣少女。
“为什么,咳咳,三小姐这么年多来无法真正离开梧桐神树,咳,甚至连形态也不能稳定维持,不就是因为你当初取走了她的火种么?”
明明身为桑家尊贵的嫡系后裔,却只能像囚徒一般被迫缩在小小的庭院之中,对其他桑家人而言随手可得的自由,对于她来说却是奢望。
而这一切,追根究底,却只源于一个阴谋。
没有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