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层面上,也算两全其美,但顾叙之的心却总是焦灼着。
因为师娘和小师妹的存在并不能全然拴住师傅的心。师傅还是会时不时离开宗门,等回来时,即便身上的香气淡了,但那个香气也是让顾叙之尤为熟悉的。
等到小师妹百日宴时,他决定将师傅最近的动向告知师娘。
可不等他坦白这些,师娘产后虚疲的身子因为偶然的风寒,一下子下不了床,后来师娘的身子越来越弱,最后连抱孩子都勉强。
他已经来不及说了。
师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想着的,还是在外“修行”的师傅。
等师傅再一次带着熟悉的香味回来时,师娘已经在那个春和日丽的早晨,阖眸熟睡在满园梨花雨下。
自此,再也没睁开眼。
这段记忆对顾叙之而言有些遥远,但再次被挖掘出来时又格外鲜活。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师娘待他胜似亲人,所以师娘临死前要他照顾顾皎皎的任务,他牢牢记在心里。
这是师娘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
他会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
自燕丹主发现皎皎体虚之症明显,需要精细养着时,他就勉力闯入无数个古怪秘境,夺取灵草;皎皎喜欢什么,他奉上什么,但无关他对皎皎再怎么好,自始至终,皎皎只是他的妹妹。
他不会和妹妹成为道侣。
更何况,现在皎皎的身世已然不对。
她是师娘的亲生女儿。
而师娘真正的女儿,却在外面受苦多年,皎皎吃饱穿暖还有金瓜子丢着玩的时候,音音在一个破落的小村子里和一群顽童抢米吃;皎皎因为身子虚乏而面色苍白,音音却饿得面黄肌瘦;甚至皎皎对着宗门上下撒娇的时候,被他带回宗门的音音只能被无数个眼神鄙夷蔑视。
他这么多年的承诺,都兑现给了错的人。
甚至他给音音带来的,都是伤害。
初遇音音时,他不喜音音,但每次音音都眼巴巴地凑过来,给他送穿不上却极为珍贵的法衣,给他吃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野鸡蛋,甚至学会炼丹以后,还总把最好的那份留给他。
顾叙之又想起刚才被他留在阵法外的音音。
明明被撞痛了,也忍着痛不出声。
就像之前每次御剑飞行那般,明明怕高,怕快,也咬着牙不出声。只会咬着下唇,控制眼中疼痛的泪水不再下滑,她不会辩驳些什么,也不会碰诉这些不公。
似乎,音音对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大师兄,我没有想害她。”
那个时候的他总不信。
他的心是偏向顾皎皎的。但现在他仔细梳理其间的蛛丝马迹,才知道音音说的都是真话。
她不嫉妒顾皎皎。
她不埋怨命运的不公。
甚至她每天还在乐淘淘地埋头炼丹,送丹,然后继续炼丹。
这样的性子和师娘何其相似,不争不抢,专注自我。
可这也太讽刺了。
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发现那段颠倒的往事。
顾叙之长长地纳了口气。
这段飘渺的思绪看似很长,实际不过须臾间。
等他抬头望向顾明瀚,顾明瀚瞳目幽深,思绪难辨,很快男人寡淡的薄唇,上下轻动着,断断续续的吐露出不成句调的话语。
“难怪没有用……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太好了,找到了汾然真正的女儿……汾然……有救了……哈哈哈……”
顾明瀚笑了,但那种笑格外阴雾难看。
顾叙之皱眉。
他听不清顾明瀚说的话,眼前的男人就像疯魔了一般。
但顾叙之很快变得坦然。
他师傅本就已经疯魔,而且自师娘死后,就癫狂无比。
顾叙之不在意这个,他颔首摸向自己的长剑,那儿还挂着一串已经掉了色的绿色剑穗,他把剑穗从长剑上解下,再次言明:“我和皎皎并无婚约。”
“随你。”顾明瀚又恢复之前的深情模样,他柔情地抚摸楚汾然的脸,“汾然,什么时候我们见见我们的女儿……”
“她就在外面,若是师傅想见,即刻便能见到。”
“用不着。”顾明瀚捧着楚汾然的手,为她轻轻擦去指尖的污渍,但那是楚汾然的尸斑,他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了眉头,亲亲楚汾然的指尖,温和笑着,“等你师娘准备好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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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一个人靠着石阶,独坐了许久。
大师兄为什么还没回来?
这里淡淡的血味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之前听到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占据了她的身体,把她拉向黑暗,但很快又从她的身体弹了出去……即便只有短短几息时间,也让音音很难受。
这和她听到阿昭的心声时全然不同,阿昭热闹但无害,而她刚刚那种感觉,则阴寒无比,好似要将她撕裂侵食。
胡思乱想间,前方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