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看过那段过往的唐姣明白了,当时,是谢南锦挡住了珩清,阴火并没有将他烧为灰烬,而是一掌将他扫开,因为阴火很清楚,同类吞噬没有意义,即使烧在他身上,他也不会有分毫损伤,所以轻飘飘地将这个碍事的、莫名出现的同类推走,继续觅食。
而谢南锦以心头血淬炼的匕首,在徐沉云的意识深处那样轻易地就消灭了阴火。
不仅仅是因为唐姣的反应足够快,还因为它们本就是同源。
谢南锦是属于深层地域最核心的存在,他的心头血对阴火来说是极为克制的。
珩清低声说道:“可他什么也不记得——”
“他确实什么都不记得。可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知情,这件事就更加严重了,这说明他无法控制自己,随时都可能失控,再次打开通道,引发阴火泄入九州。”
“不要说不可能,因为从最开始,就是谢南锦将阴火带往九州的。”侯谨没有明确指出珩清的家人葬身火海的事,但是他相信,他能理解他的意思,“不论当时出现的是谁,或许并不是水师真君与高阳真君,或许并非因为争执,只要通道被开启了,山柱总有一天会因承受不住两方的压制而碎裂,只是他们二人的出现让这件事提前了而已。”
谢南锦,确实是突然出现在了距离不周山很近的镇上,遇到了珩家。
他每日跑过来蹭吃蹭喝,等到了傍晚时分就又跑了,他们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在遇到谢南锦之后,不过四五年的时光,就引发了阴火动荡。
他全然是无辜的吗?他确实是什么也不知情的吗?
否则,他为何在那时候要挡住自己呢?他难道就不怕被阴火吞噬吗?
不,不可能,谢南锦比任何人都要向往自由,他不会允许区区死亡作为阻碍。
那么,他确实是知道自己与阴火之间有冥冥的联系吗?
珩清的思绪一片混沌,无数的念头浮现又消失,像是梦魇的殷殷劝诱,他的脑袋开始疼了,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谁撕裂了他的神经,引以为傲的神识燃烧成了沸水。
一会儿是故去家人们的笑颜,一会儿是谢南锦不肯放手的背影。
“舍去一个人,救下所有人——这是任哪一个丹修都能做出的抉择,珩清,你是整个丹修界,乃至千年以来最优秀的丹修之一,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我们丹修的使命正是如此,最慈悲也最残忍。”侯谨说着,最终在其他人身旁站定,不再回头看向珩清,“五百年前的惨案不能再发生一次了,如果你无法动手,那也无妨,由我们来动手。”
燕问天遗憾道:“在高阳真君和水师真君之间,谁也没有做出抉择。”
宋灵舟叹息:“所以最后导致两位真君相继陨落,大灾随之而生。”
苏荷说道:“但是,这一次,我们选择了你,舍弃谢南锦。”
楚明流不善言辞,只是“嗯”了一声当作附和。
顾淬雪落下了最后一句:“珩真君,你不必接受,只需要看着就好了。”
这几位真君的声音,交叠往复,在整个深层地域中回荡,在珩清脑海中回荡。
紧接着,他们都动了起来。
徐沉云猝然回头,想要制止,然而与他对峙的阴火抓到了这一丝破绽,扑了上来,他虽然极力避免,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臂,肌肤蒸腾出呲呲的刺耳声响,不容他再分神。
他只能含着一口血,喊道:“等等!诸位不该替谁做出抉择——”
萧琅提醒道:“谢南锦,百年前,我解开禁制之际,对你说过,如果你真有失去控制的这一天,我会亲手审判你”她说到这里,猛然发觉谢南锦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意识到,那些话不止对珩清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对当事人而言,几乎亲手葬送半个九州的这个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
或许,更加痛苦,更陷入迷茫的混沌状态的,应该是谢南锦本人才对。
他此时此刻,又是怎么想的?那张十分浮浪的皮囊底下会是怎样的挣扎?
◎映照出我“人”一面的镜子。◎
谢南锦从来到深层地域的那一刻起, 其实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对这个地方很熟悉,非常熟悉,几乎将一草一木都刻进了骨髓。
但是, 谢南锦又能很清晰地意识到,他是没有来过这里的,也不可能来这里——因为他有意识的时候, 就已经躺在不周山上了,那一年,从身形来看,他应该是十一岁。
醒来之际,他仰面朝上,被阳光刺得眼睛发疼, 不得不伸手遮挡。
狭窄的指缝中,隐约望见流云拂过天际,飞鸟清鸣着掠过头顶。
等到眼睛逐渐适应了日光之后, 少年放下手, 坐起来,环顾四周。
他发觉原来天地之间竟是这般寥廓, 群山重嶂,好似屏风叠绵。
微风吹动草地,碧绿的海水一浪接着一浪的拍打在他的身上, 让他觉得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