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方才,你应该也感觉到了,你们其实根本划分得没有那么清晰,本质上仍然是同一个人。”唐姣对他说道,“你认为他太过冷酷,实际上他仍有感情;他认为你太过幼稚,实际上你也很理智。你们都被自己对彼此的定义所束缚,思绪钻进了死胡同里。”
“如果完全抛却了前尘,他又何必伺机而动,耐心地等到多年之后,一剑取走仇人的性命?你所经历过的一切,他也曾经历过,你以为他唯独不对自己宽容,一点点将往事都抹去,实则不然——惧怕狭窄黑暗的地方这个毛病治好了,却演变成了从此独处才能感到一丝安心;往身上划伤口来确认活着的真实感这个毛病治好了,却演变成了将整个宗门的重担都压在自己身上;不善交流的毛病治好了,却演变成了虚假的温柔。”
“这些,难道不都佐证了他没能完全抛却过往吗?”
唐姣顿了顿,又说:“他无法彻底释怀,就像你也无法释怀一样。”
虽然少年没能立刻回应,但是从他逐渐松动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她说得没错。
“只余人性,欲求太多,难免迷失方向;只余神性,大义当头,难免失去自我。”唐姣进一步劝说道,“我之所以不希望你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人消失,是因为无论谁消失了,到最终都会面临灭亡的结局,我要的是你们握手言和,互相理解,接受对方。”
少年沉默良久。
最终,他抬起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他朝另一侧的、三百年后的自己伸出手。
“我现在,或许能够理解你的冷漠,它是为了守护诞生的。”
大师兄轻轻笑了一下,这是他在深层意识中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能够理解你的怒火。”他伸出手,说道,“我的所有情感因此而存在。”
当两人的手交叠之际,有什么东西开始碎裂了,发出撼天动地的响。
腰际的匕首震颤得更加厉害了,唐姣眼尖地看到少年的领口里钻出一簇火苗,她赶紧抽出匕首,用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动作精准地刺了过去,贴着少年的脖颈擦过,没有伤到他分毫,少年亦是信任地没有闪躲,火苗被刺穿,来不及发出哀嚎便消失了。
阴火是没有神智的。
它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放大少年的负面情绪。
此时,少年已经彻底抛下怨恨,它便失去了扎根之所,迫不得已跑了出来。
结果就被唐姣扎了。
她收起匕首时,看到那上面沁的薄薄一层血色似乎变淡了些。
再抬起头,那两人已经交流完毕,达成了一致。
周遭的景象开始崩塌,如镜子般碎裂,无论是雪原还是烈阳都向下坠落。
少年朝她招招手,“师姐,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唐姣解决了心头大患,此时正高兴,点点头跑过去,以为是要道别。
等她在少年的面前站定。
有些阴沉的、狼崽似的少年,忽然朝她露出了很灿烂的笑容,他甚至有虎牙——难道说大师兄其实也有吗?唐姣恍恍惚惚地想着,发觉那张肆意朗然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温热的呼吸倾洒在她的脸上,少年微微低垂眼睫,眼底情绪凝成墨色。
唐姣:“唔嗯嗯嗯?”
亲倒是没能亲上。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嘴唇严严实实遮在掌心下。
少年挑眉,止住动作,抬头看向唐姣的身后,那个比他们都高了一截的男人。
男人向来不露声色,此时面容却染上了一层阴翳,他明明是很急切地动了手,这时又端着架子,用带有十足警告的眼神看着少年,语气和平时一样温柔:“这个不行。”
两人对视之间,仿佛有火光四溅。
他们的身体都变得有些虚幻,这是融合的征兆。
连对自己都这么警惕。
少年想,等到完全融合了之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尽管很遗憾,他恐怕只能止在这里了,不过
他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唐姣笑了笑。
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身后,说道:
“师姐,出去之后,你可要小心。”
这是唐姣在脱离意识深处的前一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紧接着,无论是三百年前的徐沉云,还是三百年后的徐沉云,都化为了光芒,漫漫风雪之夜终于多了高悬于天际的点点繁星,风与雪都褪去,眼前的场景宏大而又静谧。
随着心结的消散,意识世界彻底溃为飞灰,将她的神识重新塞回了现实。
◎黑夜终将迎来破晓。◎
微光从枝间洒落, 轻柔地覆在少女的脸庞上。
忽然,她的睫毛动了动,缓慢地睁开眼睛, 抬起头。
似乎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身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