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小石阶上的灰尘,席地坐了下来。
“好。”房中的人最终还是在这场僵持中败下阵来。
“等到回去的时候,师姐可以来我房中吃一些胡饼”他说到这里,颇为不自然,没等唐姣说话,就先自己反驳了,“师姐出身仙家,应该吃不惯尘世的俗食吧?”
唐姣向后轻轻倚靠在门上。
她望着眼前冰冷得刺眼的月亮,说道:“没关系哦。”
因为我也来自尘世。她在心中补充了后半句话。
随后,两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一人在门外坐着,一人在门内坐着,唯有沉默静谧温柔。
◎“你是世上最傲慢的人。”◎
时至六月, 旱魃肆虐。
土地皲裂,稻穗枯死。
孩童的吵闹声被死寂吞噬,不见生机。
《九州大事记》中是如此形容的:
“旱魃所祸, 生者不生,亡者难亡。方圆十里内,竟不见妇孺, 亦不见饥瘦饿殍,个个膘肥体宽,眸发精光,巡巡彷彷,或贪婪,或浑噩, 身游天地间,魂泯尘世外。”
“阴火之后第三百六十二年,凤凰一族族长萧琅执旗举戈, 率赤血军镇压灾祸, 贯穿九州,直捣巢穴, 将旱魃连根拔起,以凤凰炽焰祛除,惨叫声持续了九十九日, 流血浮橹,旱魃王连同百余旱魃尽数化为飞灰,时至今日,旱魃遗址仍笼罩于凤凰火下。”
后面还有一张配图。
高耸入云的“惑漆木”, 因为旱魃的侵蚀, 从来没有长出过一片叶子, 通体焦黑,朝四面八方肆意生长,如同消瘦的老者,佝偻着,喘息着,凝固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如今距离萧琅彻底根除旱魃还有很长时间。
在这些漫长的时间里,凡人如同蝼蚁般的挣扎,寻求附近宗门的帮助。
合欢宗正缺人望,于是顺理成章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徐沉云和唐姣是宗门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两个,这除旱魃的差事也就落到了他们二人身上,下山之前,李少音啪嗒啪嗒地追了过来,分别给两个人送了锦囊,当作护身符。
唐姣身为丹修,其实不太适合出任务。
而且这旱魃恰巧没什么神智,只听从旱魃王的命令,她无法操纵它们的行动。
不过,好在她可以借助神识为徐沉云提供一些他难以察觉到的细小讯息。
例如旱魃的弱点在哪里,徐沉云什么时候出剑更合适,走什么路线清扫一村的旱魃更省时省力,等等,唐姣都可以安排得没有纰漏,久而久之,他也有些依赖她的计策。
一言以蔽之。
她现在成了牵引风筝的那根细线。
一剑将旱魃拦腰斩断,剑气再翻转朝上,将分离的肢体震碎成粉末。
徐沉云收回剑之际,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身上被汗水浸得湿淋淋的。
唐姣扶住他,提醒道:“情势不妙,我们应该暂时撤退。”
过于紧绷的神经已经让徐沉云对自身的感知开始变得迟钝。
他已经解决了不下二十多头旱魃,拿着剑的手有些不稳。
但是旱魃的气息仍然滞留在这个村庄,树木枯死,焦黑的路面将二人朝着更深处引去,如果不在这里停下,他没有余力对付后续的敌人,只会落得一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原本宗门给出的判断是一日之内应该就能解决掉这些旱魃。
然而,旱魃有个特性,若是处理不当,会分裂得更多,无穷无尽。
在他和唐姣来到这里之前,早就有一批修士浩浩荡荡来过了,地上散乱的衣裳血块足以证明了他们的下场——不仅没有使这些旱魃变少,反倒为后来者平添了许多麻烦。
徐沉云被唐姣扶着,嗅到她身上的安神香气息,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
“我知道了。”他没有再坚持,选择了知难而退,“先通知宗门吧。”
于是二人折返,寻到一处地方落脚。
法决已经发了出去,重镜长老很快给了答复: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前来。
任务的难度有所改变,他们两个弟子需要做的就是成功与重镜长老完成交接。
身上的负担一卸,二人顿时变得清闲起来。
唐姣丹田内的真气还剩许多,没必要打坐调息。
她想了想,喊道:“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