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和她之前见过的所有记忆都不同,那些记忆大多只停留在了阴火爆发的那天,而珩清的记忆却是从很久之前开始记录, 像是比恨还要深、还要执着的念想。在这些繁复的记忆之中,珩清与唐姣如今见到的样子大不相同——他没有洁癖,可以跟着谢南锦翻墙出去玩耍;他幼稚、顽劣, 对炼丹没有如今这般的狂热;他和天底下的小孩都一样。
从只言片语中,唐姣逐渐拼凑出了一个事实。
和大多数看淡家族血缘的修士不同,珩清的家庭圆满,父亲与母亲皆是八阶丹修,他与姐姐珩莲耳濡目染,自小学习炼丹之术, 珩莲既聪慧又勤奋,三十岁就已踏入了六阶初期,可以说, 珩清就是在姐姐的光环之下长大的, 不过姐弟俩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亲人在侧,友人在旁。
珩清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他的幼年时光。
他时而跟随姐姐学习炼丹, 时而跟谢南锦拌嘴,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贪玩的心思也渐渐地散了, 虽然,在珩清的眼里,几乎没怎么修炼却拥有此等修为的谢南锦还是很惹人讨厌。这个时候谢南锦就会反驳了,可是你拥有我没有的东西, 你有家人, 我没有。
而当年的谢南锦, 并不似如今这般感情不外露,脸上成天挂着不知真假的笑容。
那个时候的他们两个人,都还是非常纯粹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少年。
什么珩清一脚把谢南锦踹进湖里,谢南锦一拳打掉珩清的牙齿,此类种种,屡见不鲜,珩莲一开始还会劝,还要阻拦,到后面就懒得阻拦了,任他们打个天昏地暗,最后满身狼狈,气喘吁吁地躺在草地上休息,一般到了这步,他们也忘了当初为什么打架。
在记忆中踟蹰久了,唐姣发现自己也能脱离躯体,以旁观者的角度观望了。
这个时候,唐姣就会心惊胆战地坐到珩莲旁边,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有心思喝茶。她的身上有种别样的魔力,能够宽慰情绪,所以唐姣看了一阵子,也镇定下来。
时间长了之后,唐姣心底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无论是珩莲,还是珩清、谢南锦,都是她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关系越是紧密,她就越恐惧不周山塌陷。
她像以往的无数次那般祈求,阴火吞没九州的那天永远不要到来。
但是这毕竟只是“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唐姣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不周山塌陷的那天终究还是来临了。
距离阴火外泄,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
珩莲正在耐心地同珩清教课,时不时询问他一些要点,他也都答上来了。
距离阴火外泄,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
谢南锦熟练地翻墙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糖人,姜黄色的糖浆在夜幕之中泛着娇艳欲滴的光芒,珩莲见时间晚了,珩清也有点走神,于是拍拍他的肩膀,索性放他走了,珩清高高兴兴地跑到了庭院里,朝谢南锦伸出了手——谢南锦盯着珩清,犹豫了半天。
然后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的糖人递给珩清。
“若今天不是你的生辰,我才不会给你”谢南锦这么说,眼巴巴看着珩清得意洋洋地咬碎糖人,唇齿间发出清脆的咀嚼声,他哼了一声,又说“我生辰那天你得还我”。
珩清说:“行啊。你生辰是多久?”
谢南锦哪里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生的。
他随口胡编了一个,珩清听了,擦了擦嘴边的糖浆,说道:“知道了。”
距离阴火外泄,还有一炷香的时候。
珩父珩母赶回来了。
珩清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乖巧一些。
他敬畏父母,明明期待着礼物,却不吭声,只是用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珩母笑眯眯地捏了捏小儿子的脸颊,从百纳袋中取出礼物交给他。
那是一张手帕,上绣云纹,隐隐约约构成了一个“清”字,质地清透薄软。
珩母说:“你每次出去玩,总是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希望你以后能爱惜自己。”
珩父也取出一物,交给珩清。
他说:“我和你娘想得差不多。不过我和她不同,我认为你浑身弄得脏兮兮的倒是无所谓,只是,炼丹的时候总是有些影响,这是一副白蟒手套,你平日里可以配戴。”
珩清一一接过了,把手套穿上又取下来。
虽然有些闷,不过,小孩子的新奇足以让他忍受这种闷热。
距离阴火外泄,还有半炷香的时候。
当四人进屋之后,珩清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布袋。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珩莲的字,是说:给我最疼爱的弟弟。
珩清拆开布袋,里面放着的是一本书籍。
不需要翻阅,仅看这熟悉的蓝色封皮,珩清也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珩莲这么多年不辍炼丹之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