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惊碎了她的梦境,让她猛然醒了过来:怎么了?什么声音?
而且,怎么总感觉越来越热了呢?她一边想着,一边抬起了头——
但是青梅什么也没来得及看见,因为一双粗糙的、宽厚的手掌覆住了她的眼睛。
青梅问:咦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
她抬起手,想要扒拉下屠夫的手,可是屠夫的手死死地捂住她的眼睛,几乎让她感觉疼痛了,青梅听到风吹鸟啸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在塌陷、在断裂,她听到了惊慌失措的哭喊,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感觉到有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了她的后颈,让她战栗。
她听到屠夫的心跳声很快,很快。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混着哽咽的声音。
他久违地喊了她的乳名,说,其实我一直都——
之后,他说了什么,青梅没能听清楚,因为她的意识在一片炙热中消弭了,几乎连回拥他的机会都没有,她也想说,你在害怕什么呢?别害怕,我不是在这里吗?然而谁也没能将话说完,因为黑暗来得太快,瞬息间就将万物吞噬殆尽,只留下了一片死寂。
唐姣感觉自己的灵魂逐渐升高,目光所至,两具森白的骨骸被碾作飞灰。
这是她梦境中所看到的一幕,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和屠夫共情的她几乎是感觉胸膛被撕裂,那种得到之后再次失去的痛苦和不甘,连同火焰再次席卷了她的身体,绝望犹如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姣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棺”却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从灵魂抽离的那一刻起,唐姣就感觉到自己被强行拉向了另一个方向,飘过茫茫的火光,塞进了另一具也已经变成了白骨的身体里。
◎商人和少年。◎
这具身体的主人, 是个恶贯满盈的商人。
商人油嘴滑舌,游走在修士与凡人之间,游走在修真界与凡界之间——虽说如此, 修真界和凡界不应该是一回事吗?不是的。商人闻言,立刻笑了,拍着年轻人的肩膀说道, 要是你亲眼见过仙门,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那里是不属于凡人的另一个世界。
丹修出现后,医师变得毫无用处;
剑修出现后,侠客也与孩童无异;
符修出现后,车马驿站成了累赘;
气修出现后, 从此天际如履平地。
商人侥幸,有个叔叔进入了仙门,虽然那叔叔和他之间隔了不知多少代亲戚, 早就不知道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到底沾不沾得上边了, 不过,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他也因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叔叔和仙门牵线搭桥,扯上了关系, 这才得以在修士与凡人之间游走。
家底越是殷实的凡人,就越是信奉修士,而商人就是辗转于各大仙门,收购丹药、符箓之类的东西, 兜售给这些愿意一掷千金的凡人, 见不见效不要紧, 有没有风险不要紧,“只要是仙家的东西,总是好东西”,大多人都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也乐见其成。
他是商人,不是修士。
他只管卖出去,挣到钱,至于之后的事情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也有人找上门来,哭着要向他讨个说法,说他害死了多少人命,商人一开始还觉得愧疚,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后来也就渐渐地麻木了,习以为常了,说到底,他就只是个商人而已,他也需要养家糊口,如果他不挣这份沾了血的钱,那么死的就是他的家人。
他甚至可以满不在乎地讽刺道:可是当初不是你们央求我卖给你们的吗?
商人衣冠楚楚,温润儒雅,微笑着让侍卫将那些人扔出门,听到门外的惨叫,仍然可以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吹开水面上的茶叶,一边喝着茶,一边计划下一步的行程。
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商人的队伍朝东行了十日,目光所至,已经足以见到那座山脉。
那是一座连绵的、巍峨的山脉,横贯南北,位于九州中心,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商人习惯于将它视作一个地标,行商十年,他见过这座山不下十次,不过因为这座山实在太高,几乎没入云间,山顶经年覆雪,他的队伍每次行至此处,都会选择绕道而行。
每到这时,商人都会远远地望向那座山脉。
如同望向他再也难以踏足的故乡。
这是他充斥着铜臭味的日子里为数不多有雅兴的时候。
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给他这个附庸风雅的机会。
身旁的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大骂:快点放开我!
商人眺望山脉的视线收了回来,望向自己的身旁。
这次和之前不同的是,昨夜,同行的侍卫抓到了一个小贼。
说是“小贼”,还真的是小贼,年纪不大,可能也才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正极力地拧转手腕,想要从绳索中挣脱出来,结果挣是没挣开,反而腿脚一软倒在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