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不仅是裴翊琛,就是深居简出的靖宁王,指不定也会派人前来此地探查。
码头道路侧边的灯笼烛火稍稍掠过,照亮了她的神情,裴牧曜抬手顺着眉尾的方向拂过她的眉梢,散去她眉间的忧思,望着西南角的方位,道:“陉州时节正好,不似京中那般闷热也不似南方湿气重重,若是能在郊外寻上一处住处避暑,想必也是极佳的。”
“嗯?”宋絮清听着他骤然转移的话语,一时半刻并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裴牧曜扬起薄唇,笑了笑:“命泽川去郊外寻个住处,你我掩去身份在那儿居住些时日,你意下如何。”
宋絮清倏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眼尾稍稍扬起,眼眸含笑地点了点头。
她心知若裴牧曜说要寻个住处,便是早就寻好的意思,她只需要随着他前往入住即可。
有些事情就算掩藏得再好也禁不住有心之人查,走私官盐一事重点并未在裴翊琛身上,但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能揪出靖宁王刻意掩盖在深处的秘事,也实打实的能够让裴翊琛狠狠地栽道跟头。
宋絮清数了数时日,若是靖宁王失了势,离裴翊琛如同夺舍般失了智拥兵造反也不远了。
她抬起下颌,视线扫过垂眸凝着她的裴牧曜,扬起的嘴角划出道好看的弧度。
码头的湿风吹得人心绪飞扬,直到回到院中,宋絮清还在想着适才裴牧曜所说的话,就连他的讲话声都没有听到,但也正是因为日间思绪沉沉,她才洗净身子躺到床上时便已然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朝露之时,身侧已没了人,伸手探去只能摸到稍稍清凉的丝衾,足见他已经起身多时。
睡眠极佳的宋絮清心情舒畅,慢条斯理地坐起身伸了道懒腰,才寻来鞋袜穿好往卧阁外走去。
茗玥招手命人摆放着吃食,听到声响后回过身迎了上来,“姑娘怎的起身了也不喊奴婢。”
“裴牧曜呢?”宋絮清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眸扫过厅中内都未见他的身影。
茗玥唤了其他丫鬟准备好吃食,跟着宋絮清往耳房的方向走,边掀开帷幔边道:“王爷和祈安出门了,说是要晚间才能回来,王爷还给姑娘留了纸笺。”
宋絮清颔了颔首,稍稍觉得不对劲,略显狐疑地侧眸睨了道茗玥,想了想,总算意识到哪儿不大对劲,问:“你们为何不改口,依旧唤我姑娘?”
不说是茗玥,就是画屏和采桃两个丫头,那几日也都是唤她做姑娘,未曾改过口。
茗玥拧着湿帕,双手捧起递给了她,道:“是王爷的意思。”
“嗯?”宋絮清取着湿帕的动作微顿,又抬起对着铜镜擦了擦脸后才问:“他和你们说的?”
茗玥摇了摇头,“奴婢愚钝,没有看懂王爷的意思,是祈安后来说的。”
大婚当晚。
三个丫鬟守在外侧,听到沉稳如钟的脚步声不约而同地抬起眸来,唤了声王爷。
画屏推开门扉的时候,说了句王妃在内。
那道含着笑意的眼眸忽而冷了几分,在场的众人心思顿时凛起,画屏也不知她的话有何不对,为何会引来裴牧曜的扫视。
裴牧曜不含任何深意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掠过在场的三个丫鬟,道:“她还是你们的姑娘。”
说着就走了进去。
望着合拢的门扉,毫不知情的画屏和采桃二人相视一眼,惊恐地都要哭出声来,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满意姑娘还是如何,但祈安和泽川两人在侧,她们俩又不敢问出声。
实在是因为她们面上的恐惧过甚惹起了祈安的注意,祈安才解释道:“王妃先是你们的姑娘再是王妃。”
拗口的话语听得三个丫鬟一愣一愣的,用幼童面对先生时求知若渴的神情望着他。
祈安甚少被女子如此磊落的眼神盯着,他挠了挠头,道:“你们是王妃带入府的,唯一的主子就是王妃,若因她的出嫁而欣然改口,以夫家之称冠以你家姑娘,日后莫不是要以王爷的话为主而怠慢了王妃?”
三个丫鬟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摇头表示并无此意。
但不管怎么说,三人后来私下场合中就未唤过王妃,而是喊着姑娘。
宋絮清擦拭着双颊的手微顿,惊讶地挑了挑眉,落下后从铜镜中望着印在镜中的茗玥,她神情尤为真挚。
茗玥想了想,补充道:“若是在正式场合,奴婢等人还是会唤您王妃,还望姑娘谅解。”
“这没有什么。”宋絮清摆了摆手,把帕子搭在盆上,若不是裴牧曜和她们提,她还真没有在意过三人是否改口,“只不过是想起昨日在绛月阁门口遇到的事情。”
宋絮清端坐在妆镜前,由茗玥替她簪着长发,思绪中满是茗玥适才所说过的话。
不知那句以夫家之称冠以她是祈安的揣测,还是就是裴牧曜所言的意思,可不论是祈安的揣测还是裴牧曜说过此话,她都觉得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