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雪平日在南陵,来苍云九州的机会不多,见面更是不易,自己也不好主动联系他。
傅归荑失望的表情让季明雪有一瞬间觉得他罪该万死,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生怕所学,张嘴啊了半天也没啊出个所以然来。
“没关系。这问题一时之间确实没办法解决。”傅归荑给他递了台阶。
“我觉得问题不在望山上,而在于弓弦。”裴璟声音缓慢有力:“弓弦过紧,反而丧失对方向的调整空间。或者可以给重弩设计一个机关,让它根据目标远近来调整弓弦松紧度。”
傅归荑眼前一亮,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望山上,望山是弩箭瞄准器。她善用长弓,弓弦的拉伸她可以自由控制,但是弩箭却不行。
箭射出去是以望山瞄准的中心以抛物线的轨迹落下的,她只想到如何去设计望山的瞄准而忽略了弓弦本身的力量。
以长弓为例,并不是力量越大,精度越准,而是目标与自身的力量找到一个平衡点。
射箭并不是蛮力,而是巧劲。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傅归荑下意识朝声音主人看去,刚好对上裴璟望过来的双眸。
他的眼睛微弯,眉梢在笑,幽黑如渊的双眸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爱意。
傅归荑被看得脸一热,慌忙低下头。
裴璟看见她的长睫不住地乱扑腾,像小刷子似的拂过自己的心尖,胸口的痒意倏地蔓延至喉头。
他端起茶杯假装抿了一口。
季明雪一听,毫不吝惜地夸赞:“陛下圣明!改造弓弦松弛的机关比望山容易。”他说完感觉不对,又补了一句:“傅小姐的构思巧妙,也令我佩服。小姐与陛下两人简直是相辅相成,珠联璧合。”
傅归荑闻言也端起茶杯抿了口。
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对面的镇南王脸色黑如锅底。
季明雪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缩着脖子跟鹌鹑似的。
傅归宜嘲讽:“季明雪,你一个武状元,能不要乱用文绉绉的词吗?”
什么珠联璧合,相辅相成,他听着真刺耳。
季明雪觉得自己受到侮辱,他虽然是武状元,但又不是一个大字都不识的莽夫,四书五经,兵法谋略他也是从小耳熟能详。
“哪有用错,上次连弩也是陛下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改进方法,才有了今日无所不催的追云骑。”
季明雪不敢大声嚷嚷,然而在寂静的空间里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傅归荑猛地抬头看向裴璟,他神情泰然自若,并没有因为季明雪的夸赞而自得,仿佛这只是他日常处理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心悄然颤了颤,原来上一次解决困扰她多年难题的人是裴璟。
她一直以为是季明雪,那次在校场主动接近他,提出训练骑兵的建议,也是为了回报他为自己解惑,还将她的设想变为现实。
傅归荑知道真相后抿了抿唇,裴璟好像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傅归宜可不乐意自己妹妹的功绩被裴璟霸占,出言提醒:“设计图纸可是我妹妹提供的,你怎么说的好像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季明雪急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够了。”裴璟冷言打断,他扫了眼挑事的傅归宜:“时间不多,你们两个废话挺多的。”
两人噤声,眼神在空气中持续厮杀。
傅归荑的余光穿过激烈的空中战场,落在裴璟的脸上。
她忽然注意到,裴璟两鬓的白发又恢复成黑色,近两年的时光在他身上好像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反倒是外露的骇戾之气沉淀下来,酿成一壶深藏不露的酒。
闻着醇厚,实际上烈如刺刀。
忽然,对面的人抬眸望过来,对她轻扬唇角。
傅归荑慌忙移开视线,盯着桌上凉透的茶杯,心脏怦怦直跳。
手不自觉握住杯壁,又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明明是冷的,她怎么觉得烫手。
“喝热的,凉茶伤身。”裴璟替她满上热茶,他的视线虽没有时刻在傅归荑身上,注意力却从未离开。
“谢了。”傅归荑头埋得更低。
“倒茶就倒茶,你的手离这么近做什么!”傅归宜抢过裴璟手中的茶壶,想接着他的动作。凑近一看,发现茶已经满了,骂骂咧咧给自己倒了点。
他看见对面季明雪气鼓鼓的样子,眼珠子都在骂他,轻笑一声给他满上。
季明雪的腮帮子瘪了下去,没好气地道了声谢谢。
剑拔弩张和暧昧绵长的气氛用一杯热茶混在一起,居然有种奇异的和谐。
后面几人又对这个改进方案做了一番讨论,傅归荑每次提出小细节改动,裴璟都能够接上,并给予最大的完善。
同样的,裴璟有疑惑的地方,傅归荑也能及时解答。
两人一来一往,话不多,却让另外两人硬生生插不上嘴。
傅归荑是没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