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破,取而代之的另一种愈加汹涌、他本能想压抑住的情绪,酸溜溜的,没那么好受,也没那么难受。
沈绰稍稍平复心情,走过去,停步在裴廷约车边,轻敲了一下驾驶座车窗。
玻璃慢慢降下,车里的裴廷约仰头看着他:“这花喜欢吗?”
沈绰垂眼回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很多,纠结着理不清:“花你送的?”
“嗯,”裴廷约说,“我送的。”
“这些花是我学生送的。”沈绰试图否认。
“花是我买的,”裴廷约强调道,所以是他送的,“中午跟客户吃饭,他女儿也在,是刚那个班的班长,听她说下午要跟你一起拍毕业照,所以给她出了个主意,好让学生们表达一下心意。”
“跟你有关吗?”沈绰冷着脸,“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沈绰,我打赌赢了,”裴廷约说,“跟我去吃晚饭,上车。”
“我说了我可以拒绝,”沈绰提醒他,“我不是一定得收你的花。”
“花送出了,概不退货,”裴廷约再次道,“上车。”
沈绰站在车外没动,就这么看着他,裴廷约很有耐性地等:“沈绰,你答应了的。”
他的声音近似委屈,当然也可能只是沈绰的错觉。
不想就这么让他如愿,沈绰一枝一枝抽出了手中的花,自车窗扔进去。
花落在裴廷约的身上、脚边、座椅上、扶手箱上,又或是其它什么地方,带进幽幽冷香。
目光沉默着纠缠,那些躁动又晦涩的情绪,也在这样的暗香间浮动。
最后的几枝花,被沈绰一起糅进手心,慢慢碾碎,裴廷约静静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止。
沈绰的手停在车窗上方,松开,碎花瓣自他手中随风散落。
裴廷约在那些簌簌而下的花瓣后,看到了沈绰冷冷垂下的眼,他似乎这才第一次注意到,沈绰的瞳色并非纯粹的黑,在阳光下时这双眼睛被光色杂糅出一种透亮的灰,如宝石一般。
裴廷约轻轻眨眼,被风送进来的一片花瓣自他颤动的眼睫滑落,停在了他松散衬衣领口里,颈窝的凹处。
裴廷约低头看了看,以指尖捻起,拇指腹搭上去细致摩挲,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片花瓣上残留着的,沈绰手心里的温度。
然后他笑了,耷着眼,眼神里的愉悦漫开,自眼尾曳出微笑的弧度。
“上车吗?”这一次的是问句。
沈绰的喉咙滑了一下,沉声道:“这个赌是你耍花招,不算数。”
“好吧,”裴廷约叹气,“那算我输了好了。”
沈绰没再理他,径直朝前走去。
裴廷约发动车子跟上,沈绰走得慢,他便也将车速放到最慢,保持着一点距离,始终跟着沈绰。
直到走过校园的林荫大道,前方已经是学校大门。
沈绰忽然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裴廷约心领神会,将车子开上前,停在他身边。
沈绰拉开副驾驶座的门,面无表情地坐进车中,带上车门后快速系上安全带,声音也没什么起伏:“走吧。”
“想好了吃什么没?”裴廷约看了他一眼,沈绰目视前方,显然不打算多说。
裴廷约再次笑了笑,发动车子。
是饭桶吗
车开出学校,沈绰忽然问:“你脚好了吗?还敢开车?”
“贴了药膏没什么事,”裴廷约毫不在意,虽然沈绰的语气并不像关心,但他就当作是关心了,“伤的是左脚,不影响开车,不用担心。”
沈绰话到嘴边,也不能说自己不是担心,又闭了嘴。
裴廷约都被他的反应取悦,一脚踩下油门。
半小时后,他们坐进餐厅里,沈绰环顾四周,有些不自在。
裴廷约选的这个地方太过有情调,鲜花、蜡烛、灯光、钢琴,该有的都有,气氛十足,他却没半点跟这个人约会的心思。
“有话想跟我说?”裴廷约倒着酒,问他。
“别喝了吧,”沈绰说,“我不想喝,还是你一会儿又打算叫代驾?”
裴廷约搁下酒,看着他:“那算了,沈绰,今晚肯跟我出来吃饭,是真心的吗?”
沈绰被问得略无言,他不是喜欢找借口的个性,犹豫之后索性直接说了:“你最近是不是代理了一个债务纠纷的案子,其中一个被告叫仲永成的?”
裴廷约挑了挑眉:“你认识他?”
“他是我一个师兄,”沈绰点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他这个官司输了是不是得赔很多钱?”
“沈绰,”裴廷约提醒他,“我是原告的代理律师。”
“我知道,”沈绰有些尴尬,“实在不能说就算了……”
裴廷约靠向身后沙发,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探究的深意,沈绰喝了口水,想掩饰不自在,听到裴廷约的一声笑:“我要是说不能说,你是不是就打算饭也不吃,直接走人?”